“但你觉得丽迪雅爱他爱到忘乎所以,竟然愿意不结婚就和他同居吗?”
“真觉得啊,”伊丽莎白泪水盈眶地说,“遇到这种悲剧,竟然还要怀疑自己妹妹的道德品质,实在是让人无语。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大概是我冤枉她了吧。但她年纪还小,从来没人教她怎样去思考这些人生大事;过去半年来,不对,应该说是过去一年来,她整天无所事事,只知道寻欢作乐。她没人管束,把时间全都浪费在那些无聊轻佻的事情上,别人说什么她就信什么。自从某某郡民兵团驻扎到梅里顿以后,她脑子里便只有恋爱、调情和军官。她本来就已经够水性杨花的了,一天到晚脑里想的、嘴上说的都是这些,自然更容易——我应该怎么说呢——发情。我们大家又都知道,维克哈姆的风度和谈吐能够虏获女人的芳心。”
“但你要知道,”舅母说,“简也觉得维克哈姆有魅力,却不认为他有那么坏。”
“简什么时候认为别人坏了?她总是这样的,无论别人以前表现怎样,她都不愿意假设对方存了坏心眼,除非已经得到事实的证明。但是简和我一样,早就识破了维克哈姆的真面目。我们都知道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大混蛋。这人不讲是非,没有廉耻。他城府很深,而且善于钻营。”
“你真的知道这一切吗?”加德纳太太惊奇地问,她很奇怪外甥女是怎么了解到这些的。
“当然啊,”伊丽莎白红着脸回答说,“那天我不是跟你说了吗,他做过对不起达希先生的事;人家对他多么宽宏大量,可是上次在隆伯恩,你自己也听到他是怎么数落人家的。另外还有些事情我现在不便提,也不值得提,但关于彭伯利家族的人,他说过的谎话真是数也数不尽。光听他对达希小姐的描述,我还以为她是个傲慢讨厌、喜欢摆架子的姑娘呢。但他知道其实恰恰相反。他肯定知道达希小姐就像我们看到的那样既友善又诚恳。”
“但丽迪雅毫不知情吗?你和简对他了解这么深,她完全不知道吗?”
“是啊!这是最让人痛心的。其实我也是去了肯特郡,跟达希先生和他的亲戚菲兹威廉上校常有往来,才知道这些事情的。后来回家以后,我把事情原原本本说给简听,当时距某某郡民兵团离开梅里顿只有一个还是两个礼拜,所以简和我一致认为没有必要把我们知道的隐情说出来,因为当地人对他印象很好,推翻他们的想法对谁有好处呢?即便在丽迪雅随福斯特太太走的事情敲定以后,我也不觉得有必要让她看清楚维克哈姆的真面目。我从来没想到她会有上当受骗的危险。我真的没料到会造成这样的结果,这一点请你务必相信我。”
“当时民兵团开拔前往布莱顿,你看不出来他们相互喜欢?”
“完全看不出来。我记得他们两人没有谈恋爱的迹象,你也知道的,如果发现有什么蛛丝马迹,我们家的人肯定不会放过。维克哈姆刚到部队时,丽迪雅特别喜欢他;但那时候我们大家都很喜欢他。开头一两个月,梅里顿和周围的女孩,没有哪个不为他神魂颠倒的;但他对丽迪雅没有另眼相看,所以经过相当长一段狂热迷恋之后,丽迪雅对他的幻想也就慢慢消失了,转而喜欢上部队里另外几个对她特别殷勤的军官。”
由于内心充满担忧、希望和推测,他们路上总是没隔多久便忍不住讨论起这个重要问题,然而容易想见的是,说来说去不外旧调重弹,没有什么新意。伊丽莎白一直惦记这件事。痛苦和自责的情绪挥之不去,她始终无法安心或忘怀。
他们路上披星戴月,只睡了一个晚上,终于在隔日正餐时分赶到隆伯恩。[306]想到简并没有等待很久,伊丽莎白总算感到有些欣慰。
这辆翠轼刚驶入饲料场[307],便吸引了加德纳家几个小孩的注意,他们连忙跑到门前台阶上张望;转眼间马车来到门前,孩子们脸上亮起惊喜的神色,快乐得蹦来跳去,率先为他们献上热烈的欢迎。
伊丽莎白跳下车,匆匆把每个孩子都亲过一遍之后,急忙忙地冲进门厅,和刚从楼上母亲的套房里跑下来的简撞了个正着。
姐妹相见不禁热泪盈眶,伊丽莎白一面动情地抱住姐姐,一面迫不及待地问潜逃的两人是否有新的消息。
“还没有,”简回答说,“但现在舅父已经来了,我希望一切都会好起来。”
“父亲在城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