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丽莎白镇定的表现很快平复了他的情绪;宾格利小姐既恼恨又失落,却不敢再说任何影射维克哈姆的话,所以乔治安娜慢慢也恢复如常,但仍旧有些不好意思开口。她害怕被兄长发现自己的尴尬,达希却没想起来她也牵涉其中;宾格利小姐原本以为这样说能促使达希讨厌伊丽莎白,结果事与愿违,反而让达希更加喜爱和关照她。
她们的到访在这次交锋过后不久便结束;达希先生亲自送她们去外面坐车;宾格利小姐喋喋不休地指摘伊丽莎白的人品、行为和穿着。但乔治安娜没有附和。兄长的推许足以让她产生好感:他的判断绝对不会错,他先前对伊丽莎白的赞许乔治安娜全听在耳里,现在只觉得伊丽莎白相貌既美,性格又好。达希先生回到沙龙以后,宾格利小姐忍不住把刚才对他妹妹讲过的话又说了一遍:
“达希先生,伊丽莎·本尼特小姐今天早上可真难看,”她大声说,“和去年冬天相比,她变了很多,我还没见过有人在短短时间内变化这么大呢。她的皮肤变成棕色的了,而且变得很粗糙!路易莎和我都觉得不认识她啦。”
达希先生内心反感她这么说,但还是冷冷地回答说,他看不出有何变化,只是皮肤晒黑了而已,这是夏天旅行的结果,并不值得大惊小怪。
“跟你说实话吧,”她接着说,“我看不出来她哪里漂亮了。她的脸太瘦,皮肤缺乏光泽,五官根本不好看。鼻子缺乏特色,线条毫不分明。牙齿倒是还可以,但也就是普普通通;至于她的眼睛,有人说很美,我从不觉得有什么出众的地方。她的眼神刻薄中带着恶毒,我完全不喜欢;至于她整个人的气质,给人感觉很自以为是,却一点也不时髦,真是让人受不了。”
宾格利小姐明知达希仰慕伊丽莎白,按理说不应该在他面前说这番话,但怒火攻心的人往往丧失了理智;她终于如愿以偿地把达希说得有点烦躁。然而达希一言不发;宾格利小姐非要他开口不可,于是又说:
“我记得第一次在赫特福德郡见到她的时候,听说她是个有名的美人,我们大家都很吃惊;我特别记得,那天晚上她们在内德菲尔吃过饭后,你说的那句话:‘她竟然也算美人!那么她母亲也算是智者了。’但后来她给你的印象好像有所改观,我相信你曾经觉得她相当漂亮。”
“我是说过这句话,”达希实在忍无可忍,便回答说,“但那时我刚认识她,要过了好几个月以后,我才认为她是我见过的女人中最漂亮的一个。”
达希说完转身就走,留下气苦的宾格利小姐,她万万没想到逼问出来的,竟然是这句让自己痛心不已的话。
回去路上,加德纳太太和伊丽莎白聊起做客期间发生的一切,唯独没有聊起两人都特别感兴趣的事。她们谈及座中每个人的相貌举止,唯独没有谈及最让她们关注的那个人。她们说到他的妹妹,他的朋友,他的府邸,他的水果,和他的一切,唯独没有说到他本人;其实伊丽莎白很希望听到加德纳太太对他的评价,加德纳太太则巴不得外甥女先挑起这个话题。
Chapter4
从刚到兰伯顿那天起,伊丽莎白便一直因为没有收到简的信而失落;这种失望之情每天早上都要重复一遍;但到了第三个早晨,她不再埋怨姐姐,因为一下子收到姐姐寄来的两封信,其中一封注明曾经送错了地方。伊丽莎白倒不感到意外,因为简把地址写得十分潦草。
信送来的时候,他们正要到外面散步;舅父舅母自顾出门去了,让她可以安安静静地看信。首先要看的是送错的那封,那是五天前写的。信的开头平平无奇,描述她们参加过的小型宴会和其他活动,谈到乡间的一些新闻;但后半部分是第二天写的,焦急的情绪跃然纸上,信中披露了至关重要的信息。具体内容是这样的:
“亲爱的小丽,写完上面那些文字以后,发生了一件料想不到而又非常严重的事情;你先不要害怕——我们大家都好好的。我说的这件事和可怜的丽迪雅有关。昨晚十二点,全家正要睡觉,突然来了一封福斯特上校写的急信,信里说丽迪雅和他手下的某个军官跑去苏格兰了[294];坦白说吧,那个军官竟然就是维克哈姆!我们有多么震惊你可想而知。然而小琳似乎不是完全没有料到。我真的非常难过。这桩婚事对双方来说都非常不般配!但我还是抱着最好的希望,但愿他的人品其实没有大家想的那么糟糕。他这人也许考虑不周、做事草率,但既然迈出这一步(我们应该感到庆幸),说明心地并不坏。至少他的选择和金钱无关,因为他肯定知道父亲什么也给不了她。可怜的母亲伤心欲绝。父亲倒还好。幸亏我们从来没在他们面前提到外界对他的议论,我们自己最好也都忘了吧。据说他们是礼拜六夜里大约十二点走的,但直到昨天早晨八点才被发现。福斯特上校立刻寄了急信来。亲爱的小丽,他们现在到的地方,离我们家肯定还没超过十英里。福斯特上校说很快就来我们家。丽迪雅给他妻子留了几行字,透露了他们的计划。我要收笔了,因为不能离开可怜的母亲太久。我怕你看了摸不着头脑,但我自己也不知道写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