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想,”伊丽莎白机智地回答说,“因为我总是觉得我们的想法颇有相同之处。我们的性格都比较内向和沉默,不太愿意说话,除非想到几句足以震惊四座、流传千古的名言妙语。”
“在我看来,你的性格不见得如此,”他说,“至于我的性格是不是这样,我也说不准。你肯定认为你描述得很精确吧。”
“这当然不能由我自己说了算。”
他没有回答,两人又沉默了,直到跳完了舞,然后他问伊丽莎白和她的姐妹是不是经常走路去梅里顿。她给出了肯定的答案,接着终于忍不住,于是补充道:“那天你在梅里顿遇到我们,我们正在认识一位新朋友。”
这句话产生了立竿见影的效果。一片傲慢的阴云掠过他的脸庞,但他什么也没说,伊丽莎白不敢继续说下去,只能一个劲地在心里怪自己软弱。后来还是达希开了口,他语重心长地说:
“维克哈姆先生的言谈举止特别讨人喜欢,所以容易跟别人交朋友,至于他有没有能力维持长久的友谊,那就不好说了。”
“他失去你这位朋友真是不幸,”伊丽莎白绵里藏针地说,“他很可能会因此而吃一辈子的苦。”
达希没有回答,似乎想要顾左右而言他。这时威廉·卢卡斯爵士正好朝他们走过来,准备从舞池走到舞厅另一边去;但看到达希之后,他停下脚步,毕恭毕敬地鞠了个躬,称赞起他的舞技和舞伴来。
“我实在是非常佩服,尊敬的阁下。这么高明的舞技可不经常见到。一看就知道你是上流社会出身的。但请允许我斗胆说一句,这位美丽的舞伴和你真是相得益彰,我希望能够经常享受这种眼福,尤其是在将来某件喜事发生的时候,亲爱的伊丽莎小姐(说着望向她姐姐和宾格利先生)。到时来道贺的贵客应该很多吧!我请求达希先生——算了,还是不要打扰你们了,阁下。你们正聊得高兴,我过来横插一脚,只会惹你们讨厌,这位小姐漂亮的眼睛正在责备我呢。”
这番话的后半段达希几乎没有听进去,但威廉爵士提及他的朋友,似乎让他很受震动;他带着非常严肃的表情,扭头去看正在跳舞的宾格利和简。[150]然后他很快恢复常态,转头对他的舞伴说:
“都怪威廉爵士来插话,我忘记我们刚才在说什么了。”
“我们刚才什么也没说吧。舞厅里就我们两个话最少,威廉爵士哪有什么好打断的。我们换过两三个话题,但总是聊不下去,我不知道接下来还能说些什么。”
“你觉得我们来聊聊读书怎么样?”他笑着说。
“不怎么样!我敢说我们读的书并不相同,读完书的感受也不同。”
“很遗憾你是这么想的;但如果真的是那样,我们至少不缺话题。我们可以比较各自的观点。”
“不要,我无法在舞厅里谈读书;我的脑袋里塞满了别的东西。”
“这样的场合总是让人心绪不宁,是吗?”他疑惑地说。
“是的,总是这样,”她心不在焉地回答说,似乎在想着另外的事情,随即仿佛回过神来,突然咄咄逼人地说:“达希先生,我记得你说过你很难饶恕别人,你的仇恨一旦产生就无法消除。我想你在产生仇恨的时候一定很谨慎吧。”
“是的,”他毫不迟疑地说。
“你从来不允许自己受到偏见的蒙蔽吗?”
“我想是的。”
“有些人特别顽固,从来不肯改变他们的看法,这种人做最初的判断时,最好小心一点,可别弄错了。”
“我能知道你提这些问题的用意吗?”
“只是想了解你的性格而已,”她尽量装作轻松地说,“我正在尝试弄清楚它。”
“那你弄清楚了吗?”
她摇了摇头。“完全没有。我听到不少关于你的说法,这些说法截然相反,让我十分困惑。”
“我相信关于我的说法会有很大的差异,”他严肃地说,“我只希望,本尼特小姐,我只希望你现在不要急于给我的性格下定论,因为你这样做,恐怕对我们两个人都没有好处。”
“但如果现在不去了解你,我怕以后没有机会。”
“你非要这样的话,那就请便吧,”他冷冷地说。伊丽莎白再也没有说话,他们又跳了一支舞,然后各自默默走开;双方都觉得有些郁闷,但程度有所不同,因为达希内心其实是喜欢她,所以很快就原谅她了,把所有的怒火转移到另外那个人[151]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