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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与黑(95)

作者:司汤达

豪奢,他会镇静得多。具体说来,是两面大镜子使他感到不自在,镜子每面高可八尺,他谈贺拉斯时,可从镜子里看到他的诘难者。以内地人而言,他的语句不算长。他的羞缩不安,或者

对答如流时的春风得意,给他原本就漂亮的眼睛,更增添了神采。他被公认为令人愉快的少年。这类考查,使严肃的宴席,多出几分情趣。侯爵递了个眼色,要诘问者再难一难于连。“敢

情他真略知一二?”侯爵想。

于连一边思索一边回答,已经不那么羞怯,可以卖弄一下,当然不是卖弄机智——不知巴黎人的措辞方式,机智是卖弄不起来的——而是卖弄新奇的想法,尽管表达得不够优雅,也不够切

题,但大家看出,拉丁文他是精通的。

于连的对手,是碑铭科学院院士,碰巧还是懂拉丁文的。他发现于连人文素养甚佳,便不怕他受窘,想法给他出难题。舌战犹酣,于连终于忘掉饭厅的富丽,围绕拉丁诗人畅叙己见,那是

对方在任何书本上都看不到的。对方倒是正派人,居然对年轻秘书不吝恭维。幸而,这时饭桌上开始争论贺拉斯的穷通问题:一说他很有情趣,纵情声色,忘怀得失,写诗就像莫里哀和拉

封丹的文友瞎掰儿(Chapelle)为了自娱;一说他是个穷光蛋桂冠诗人,像诽谤拜伦的骚塞(Southey)一样,侍奉宫廷,写写给皇上祝寿的谀诗。他们谈到奥古斯特与乔治四世治下的社

会状况。这两个朝代,贵族的权势极大——但在罗马,贵族的部分权能这时眼生生被保护文艺的梅赛纳抢去,而梅赛纳只是区区一骑士;谈到英国,贵族把乔治四世的权限缩小到近乎威尼

斯的一个总督。宴席一开始,侯爵就感到昏沉烦闷,听到争论,才脱出昏昏然的状态。

像骚塞、拜伦、乔治四世等现代人物的名字,于连是初次听到,当然茫无所知。但只要提及罗马史实,那是可从贺拉斯、马夏尔、塔西佗辈的作品中获知的,他就无可争辩地高人一头——

这点大家都看出来了。于连与贝藏松大主教有过一次名噪一时的论辩,他从这位高级神职人员那里偷得不少观点,这次就毫不客气据为己有;而这些论旨绝不是最不受赏识的。

等平章诗人谈到意兴阑珊时,侯爵夫人才看了于连一眼;她有一条宗旨:凡是能逗丈夫高兴的,俱加赞赏。“别看这年轻教士外表笨拙,内里或许腹笥甚宽。”院士对坐在旁边的侯爵夫人

说,于连也隐约听到了。这类现成说法,正适合女主人的聪明程度,就把院士对于连的评语接受下来,庆幸邀院士来吃饭做得得当。“总之,此人能逗我丈夫高兴,”侯爵夫人心里想。

3 第一步

在这片广袤的谷地,

阳光明媚,万头攒动,

看得我眼花缭乱。

无一人认得我,个个都强过我。

吓得我坐立不安。

——雷纳律师

第二天一清早,于连正在藏书室誊抄信件,玛娣儿特小姐从一扇侧门进来,门面上画着一排排书脊,真是遮掩得好。于连对这个创意大为赞赏,玛娣儿特却为有人在此,感到吃惊,显得怫

然不悦。她发际留着卷发的纸卷儿,于连觉得她脸色绷硬,神态高傲,差不多带点男子气。拉穆尔小姐的一大秘密,就是常到父亲的藏书室来偷书,而不留一点痕迹。于连在场,害得她今

天早晨白跑一趟;更加气恼的,是想来找伏尔泰的《巴比伦公主》第二册。——此书对一向受君权教育和宗教教育的人来说,真是最好不过的补充读物;而圣心会所标榜的,正是君权教育

和宗教教育!可怜这姑娘,才十九岁,已要文笔警醒尖刻,才会对一部小说感兴趣。

诺尔拜伯爵到三点光景,才在藏书室露面。他是来查阅一份报纸,以便晚上用来谈论政治。他见到于连,落落大方;不过,他已把这个人忘了。他对于连倒很够意思,邀他一起去骑马。

“家父放咱们假,到晚饭前一直有空。”

于连听出“咱们”两字的含义,更觉其人可亲了。

“我的天,伯爵先生,”于连说,“如果要砍一棵八丈高的大树,再把枝杈去掉,锯成薄板,我敢夸口,这我对付得了;可是骑马,我这辈子统共只骑过六次。”

“那好,就骑第七次吧,”诺尔拜回答。

实际上,于连记起上次国王驾幸维璃叶的入城典礼,自信骑术还相当高明。但是,从布洛涅森林回来,行经巴克街的街心,他想躲一辆轻便马车,不意摔了下来,沾了一身泥巴。幸亏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