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而不义少。还有,应当承认,”他压低声音接着说,“巴黎内外的报纸,足以使那些小霸王心惊胆战。”
“如果你在爵府无法存身,而还乐于跟我见面,那就请到我的教区来做我的副手,教区的收入可以与你平分。”他打断于连感激的表示,接着说,“我得到这个美差,以及其他,也是托你
的福。在贝藏松,你还情出格外,提议愿对我有所馈赠。幸亏我那时还有五百二十法郎,如果一文不名,那就得靠你接济了。”
神甫的声调已不像刚才那么严苛。于连十分羞愧,感到眼泪就要夺眶而出,恨不得投入这位老友的怀抱。情难自抑之下,尽量装出刚强的样子说:“我从小在摇篮里,就招父亲的恨,这是
我的大不幸。如今,我不再抱怨命运,先生,你就是我的重生父母。”
“好呀,好呀,”神甫大窘,就把神学院院长的一句口头禅,拿来现成应用,“孩子,永远别说‘命运’这词,应该说‘天意’。”
街车停了下来。车夫走到大门前,拉起铜门环:这儿就是拉穆尔府。免得过路人弄错,门楣上的黑色大理石,刻着公馆名称。
这份炫耀,于连大不以为然。“他们对雅各宾怕得要死,在每道篱笆后,以为都可以看到罗伯斯庇尔带着车子来捉人。惊恐万状的样子,真可以把人笑死;同时,又在房子上大事张扬。倒
不怕发生骚乱,好让暴徒认出府主,打家劫舍!”他把这想法告诉了彼拉神甫。
“天哪!可怜的孩子,恐怕不久你就得当我的副手,你怎么会有这种可怕的想法!”
“这想法其实再简单不过了。”于连说。
门丁庄重的仪态,尤其是庭院的整洁,于连为之赞叹不已。这是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
“这房子好不壮丽!”他对同来的神甫说。
伏尔泰逝世前后,圣日耳曼区造起一批公馆;拉穆尔府即是其中之一。房子的正面,看起来平板无奇。一时的流俗,与永恒的美,如此天差地远,实未曾有过。
①1830年,瑞典银行家哈格曼买下麻尔蔓松行宫,依古堡的原先界域起造围墙,把约瑟芬所造的附属建筑划出在外。
2 初见世面
真是可笑而又动人的回忆:我年方十八,初次进入沙龙,觉得那么孤单无靠!哪个女人瞟我一眼,就会觉得手足无措。越想取悦于人,便越是笨手笨脚。对一切的一切,都形成最错误的看
法。要么无缘无故地倾心相与,要么把那个端详我的人认作死敌。不过那时,生性羞怯虽带给我不少苦痛,但是,一个美好的日子,终究是美好的!
——康德
于连站在庭院当中,尽自发怔。
“你样子放灵醒点,”彼拉神甫嘱告道,“你刚才的想法倒够惊世骇俗的,但你实际上还是个孩子!贺拉斯说的nilmirari(不动声色),到哪里去了?试想,这群仆人看到你在这儿存身
,就会变着法儿奚落你。他们把你看成是平起平坐的,你的地位一旦高于他们,他们就会愤愤不平。表面上一团和气,给你出谋划策,指点帮忙,实底里是唯恐你不捅个大娄子。”
“那就较量较量吧。”于连咬咬嘴唇,又恢复了多疑的习性。
他们两位在进到侯爵书房之前,先在二楼穿过几个客厅;这些客厅,噢,读者诸公,华丽固无论矣,但非常憋气。假如原封不动奉送给你,你一定不肯去住的;那是议事沉闷得叫人打呵欠
的地方。但于连却来了精神。“住得这么美轮美奂,怎么还会怏怏不乐呢!”他私心这么想。
最后,两位客人来到这富丽宅第中最简陋的一间房间。房里勉强有点光亮:见到一位矮小的干瘪老头,眼睛炯炯有神,戴着金黄色假发。神甫转过身来,为于连做介绍。那位就是侯爵大
人。于连简直认不得,只觉得他彬彬有礼,已不是布雷修道院见到的那个神态倨傲的大贵人。于连觉得,他假发套上头发未免太茂密了点。仗着这一观感,怯意顿消。侯爵的祖上,还是亨
利三世的知己;但于连觉得,这位名门之后气派不大,长得精瘦样儿,十分好动。但很快发现,侯爵的谦恭有礼,更甚于贝藏松的大主教,与之交谈,十分愉快。这次接见统共不超过三分
钟。出来的时候,神甫对于连说:“你刚才盯着侯爵看,好像要给他画像似的。对他们所说的礼数,我不甚了了,不久你知道的就会比我多。不过,你那种大胆直视,我总觉得不够礼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