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想一想,今天一别,可能会很久不见!”
想到离别,瑞那夫人泪如雨下,便什么也不忍心拒绝了。这时,天已黎明,维璃叶东边山上的杉树,轮廓渐次分明起来。于连沉湎于欢娱之中,非但不走,反而要瑞那夫人留他在房里躲一
天,到这天夜里再走。
“为什么不可以呢?”她答道,“在劫难逃,再次堕落,连我自己都要看不起自己了,还怕什么造成我终身的不幸,”她把他紧紧搂在心口,“我丈夫跟原先不同了,他起了疑心。他认为
我耍了他,很生我的气。这里只要有点响动给他听到,我就完了,他会把我当不要脸的女人给赶出去的!”
“哎!你这句话,活脱是谢朗神甫的口气,”于连说,“我去神学院之前,你是不会讲出这种话来的,那时你多爱我哟!”
他语气透着冷峻,倒收了效:瑞那夫人很快忘了丈夫骤然而至的险情,而汲汲于于连怀疑她爱意这一更大的危险。这时,朝日辉焕,房间已照得很亮;于连看到这娟秀的女人躺在自己臂弯
里,甚至匍匐在自己脚边,他很感骄傲,大为得意。而这个他唯一爱过的女人,几个钟头之前,还为可畏的上帝和妻女的职责而惊悸不安。苦熬一年,心诚志坚,但在他勇敢的进攻面前,
还是招架不住!
过了一会儿,屋子里有了响声。有桩刚才没想到的事,使瑞那夫人惊慌起来。
“可恶的艾莉莎就要进房来了,这部梯子怎么办?藏到哪儿去?”突然,她活泼起来,“搬到顶楼上去吧。”
“但是得经过佣人的房间。”于连表示吃惊。
“我把梯子先放在甬道里,再去找那佣人,把他支开去办桩事。”
“你得先想好一个说法,万一那佣人经过甬道,看到梯子呢。”
“不错,我的乖乖,”瑞那夫人吻了他一下,“你哪,赶快躲到床底下去,怕我出去的时候,艾莉莎进来。”
这种骤发的欢情,于连未尝不感到惊奇。他想:“身临险境,她非但不慌,反而来了兴致,因为忘了悔恨这回事。这女人真了不起!啊!能左右得了这样一颗心,自可得意!”于连暗自高
兴。
瑞那夫人去拿梯子,看来太重了。于连正想跑去帮忙,看那身段似娇娜不胜,不料突然间,她独自把梯子拎了起来,像拎把椅子一样。她很快把梯子搬到四楼的甬道,靠墙放好。再去喊佣
人,等佣人穿衣服的工夫,自己爬到鸽棚上去。过了五分钟,回到甬道,梯子不见了。怎么回事呢?要是于连已离开这楼,这点危险根本吓不倒她。但此时此际,她丈夫倘若看到这梯子,
事情就不堪设想了!瑞那夫人跑来跑去,到处找。最后发现梯子在屋顶下,是佣人扛去藏在那里的。这情况很离奇,换了以前,她早惴栗不安了。
“过了二十四小时,等于连走后,发生天大的事,也没什么大不了了,”她想,“那时,无非是后怕加后悔罢了。”
她思绪迷离,觉得自己该离弃人生,那也没什么!上次分离,本以为是永无尽头的,不想他又回到了自己身边,她又重新见到了他;而为了见此一面,他的所作所为,又包含几多情爱!
向于连说了梯子事件之后,女主人问道:“万一佣人把发现梯子的事告诉我丈夫,那该怎么回答?”她迷迷蒙蒙地想了一会儿,“他们要找到卖梯子给你的乡下人,至少也得二十四小时。
”说着,她扑进于连怀里,死劲搂着他,“啊!死吧,就这样死吧,”她一面吻他,一面嚷道,“但是不该把你饿死。”她笑着说。
“你过来,先去把你藏在戴薇尔夫人房里,她的房间一直锁着。”女主人到甬道的一端去张望,于连一溜烟跑了进去,“有人敲门,你不要随便出来开,”她锁门时嘱咐道,“常常是小孩
子来闹着玩。”
“叫他们到花园里去,就在这窗子底下,我可以看看他们,高兴高兴,”于连说,“让他们叽叽喳喳说话。”
“好呀,好呀。”瑞那夫人嚷着走开去。
过了一会儿,她又回来了,捧了橘子、饼干,还有一瓶马拉加葡萄酒;只是面包没偷着。
“你丈夫在干什么?”于连问。
“为买卖上的事儿,跟乡下人在订条款。”
八点敲过,屋子里热闹了起来。要是见不到瑞那夫人,大家会到处找的;所以她万般无奈才离去。她去去又回来了,而且顾不得谨慎不谨慎,端来一杯咖啡:她怕他饿死。早饭后,她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