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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与黑(56)

作者:司汤达

望旗鼓相当了。有这么一种传说,瓦勒诺对当地的杂货商说:“把你们之中最蠢的两个人交给我”;对吃法律饭的说:“把你们之中最无能的两个人指给我”;对行医的说:“把你们之中

最会招摇撞骗的两个人举出来”;他把各行各业的渣滓结集拢来,对他们说:“这天下是我们的了!”

这帮人的作为,瑞那先生甚感拂意。瓦勒诺的滥俗可厌,可谓刀枪不入;马仕龙神甫当众戳穿他的谎言,他都面不改色。

就在身发财发的过程中,瓦勒诺觉得,在有些小事上就得横横心,来个蛮不讲理,抵制明摆着的事理;他当然清楚,人家有权向他指明真相。因阿拜尔先生来此参观,收容所所长惊恐了起

来,接着就加紧活动,到贝藏松跑了三次。每趟邮班,他都寄出好几封信,有些信则托晚上摸黑找他的来客带走。促使谢朗神甫撤职一事,他或许做错了;正是由于这一报复行为,好几位

出身名门的信女才把他看成是恶人。而且,帮过这次忙之后,他就完全依附于弗利赖代理主教,接办了几桩奇怪的差事。他的政治生涯走到了这一步,快意当前,写了那封匿名信。不过,

最难办的,是他夫人扬言,要延聘于连来家;这至多只能说这位夫人爱好虚荣。

鉴于目前处境,瓦勒诺预料到,跟昔日的盟友瑞那先生难免要摊牌。瑞那先生会说出难听的话来,这个他倒不在乎;但市长大人会向贝藏松,甚至向巴黎写信,哪位部长的表亲可能突然光

临维璃叶,把丐民收容所抢走。于是,瓦勒诺想到应该靠拢自由党;有鉴于此,才有好几位自由党人士承邀出席于连背书的那次宴会。这样他可以引为奥援,对付市长。但是选举可能就要

举行;显然,保收容所和投反对票是水火不相容的两件事。这种政治上的明争暗斗,瑞那夫人已猜得八九不离十;当她挽着于连,从一家铺子走进另一家铺子,就把其中的奥妙讲给家庭教

师听。两人款款行,轻轻谈,不知不觉间,走到了信义大道,消磨去几个钟头,这儿差不多跟苇儿溪一样安静。

在此期间,瓦勒诺竭力避免跟他昔日的靠山闹翻,倒先自拿出一副了无惧色不避斧钺的样子。他的这一套倒居然奏效,但市长的脾气却更坏了。

爱财,尤其是爱小钱,往往使人变得贪婪、小气。虚骄心理与爱财观念交战之下,还没有人像瑞那先生走进馆子时这么愁眉苦脸的。同时,恰巧相反,他的孩子也从来没有这么兴高采烈的

。这个对照,适足以惹他生气,火冒三丈。

“看来我在自己家里成了多余人啦!”瑞那先生尽量把话说得很威严。

瑞那夫人作为回答,就把丈夫拉到一旁,说明有必要遣走于连。适才度过的快乐时光,使她恢复了必要的从容与坚毅,可以实施她半个月来筹思已久的方案。可怜的市长一听,更加惶惑了

,因为他知道维璃叶人公然拿“寡人好货,喜欢金币”开他玩笑。最近,圣母会、圣体会、圣约瑟会等五六次募捐活动中,瓦勒诺一掷千金,慷慨得像钱是抢来的,而他市长,则谨饬有余

,丰采不足。

募捐的修士颇有慧心,把维璃叶和附近一带乡绅的名字,按认捐数目,依次排列在化缘簿上,而瑞那先生名列榜末,已不止一次了。他声辩自己“毫无进账”,也属徒然。教士在这上面可

不开玩笑。

23 长官的苦恼

能挺过难熬的这片刻,自可趾高气扬一整年

——卡斯蒂

让这个渺小的人物留在他渺小的烦恼里吧!他实际只要一个奴才,为何把个热血男儿请到家里来呢?只能怪他自己,不知选择!十九世纪通常的做法是:凡声势赫赫的贵族,遇到有情有义

的男儿,不是虐杀、放逐、监禁,就是百般侮辱,巴不得他自个儿犯傻,痛苦而死!碰巧在这儿,身感痛苦的,不是有情有义的男儿。在法国,小城市的大不幸,连纽约等地的民选政府也

一样,是不能无视世上还存在像瑞那先生那样的人。一个两万居民的城市,制造舆论的便是这帮人,而舆论在法治国家,更是可伯。一个品德高尚、慷慨豪爽的人,或许还是你的朋友,但

住在百里之外,要评断你的为人,就只能根据贵城的舆论,而这舆论却由碰巧生在富裕而温和的贵族世家那些蠢货造成的。才华出众之辈,就活该倒霉了!

吃过晚饭,一家老少立即返回苇儿溪;但第三天早晨,于连看到他们全家又来到维璃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