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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与黑(51)

作者:司汤达

气还没全消。此人已发了整整一夜脾气,再加上这两个钟头无谓的唠叨,精力已都耗尽。末了,他定出了对付瓦勒诺、于连,甚至艾莉莎的计策。

这场压轴戏中,有一两次,瑞那夫人对这男人真实不伪的不幸,几乎要感到几许同情,因为到底是彼此厮守了十二年的伴侣。但是,真正的激情,必定是自私的。况且,她时时刻刻盼着丈

夫供认昨夜曾收到匿名信,而做丈夫的却压根儿不提。瑞那夫人心里总有点儿不踏实,不知信中向左右她命运的人暗示了些什么。因为,在内地,凡是方针大计,都是丈夫拿的。一个做丈

夫的叹苦经,只会招人笑话;不过,这种笑话在法国闹危险的可能已越来越小了。而做老婆的,如果丈夫不给她家用钱,就会落到出去做工,每天才挣十五个子儿,并且好心人即使想雇佣

,也还不是没有顾虑的。

土耳其后宫的嫔妃,只能靠使出全身媚劲去博得苏丹欢心;苏丹是万能之主,后妃想玩弄点儿小花招,窃取他的权势,那是无望的。而主子的报复虽可怕而残忍,但亦勇武而爽快:给一匕

首,了结一切。到了十九世纪,丈夫要杀死妻子,会借手于公众的鄙视,教所有客厅对她闭门不纳。

瑞那夫人回到自己房里,明显感到自己处境之险恶。看到屋内凌乱不堪,实在觉得刺眼得很。她放细软的箱匣,暗锁都已给砸开;地板也有好几块给撬了起来。“他倒真是不留情面!”她

自语道,“这彩木嵌花地板,他一向那么喜欢的,竟糟蹋成这样子。哪个孩子穿了湿鞋子进房,他都会气得脸红脖子粗的,现在是永远完了!”她对自己过快的胜利刚才还有点儿负疚之感

,一看到这残暴的景象,又给撂得远远的去了。

打晚餐铃之前,于连才领孩子回家。端上餐后甜食,佣人退去之际,瑞那夫人沉着脸对于连说:“你曾向我表示,想去维璃叶住半个月。瑞那先生愿意给假。你什么时候走都可以,全随你

的便。不过,为免孩子虚度光阴,他们的课卷每天派人给你送去。”

“那是当然的,”瑞那先生用酸溜溜的声音说,“假期我不同意超过一个礼拜。”

于连看东家一脸忧戚,可以想见他苦恼之深。

有一刻,客厅里只剩他们两人,于连问女主人:“他还没有拿定主意吧?”

瑞那夫人就把早晨以来的事很快说了一遍。

“详细情形,今晚再讲吧!”她含笑补上一句。

“女人之坏,于此可见!”于连不禁想道,“不知出于什么情趣,什么本性,她们要这样来欺骗我们男子!”

“我发觉,爱使你眼明心亮,同时又盲动胡来,”于连口气有点儿冷淡,“你今天的举措,令人佩服,但是,想要我们今晚相见,能说是谨慎的吗?这房子里,可谓仇敌遍布。试想艾莉莎

对我那种发狠的怨毒。”

“那种怨毒,可以比之于你对我发狠的冷漠。”

“即便冷漠,见到你因我而身陷险境,我自有责任来救你呀。万一瑞那先生问到艾莉莎,瑞那先生只要一提头,艾莉莎就会一五一十全说出来。怎知你丈夫不手执利器,躲在我房门旁呢?

……”

“怎么!居然连这点儿勇气都没有了!”瑞那夫人说话时,那种贵族小姐的倨傲之态全然溢于言表。

“我永远不会下作到吹嘘自己的勇气,”于连冷冷说道,“那才是低能呢。事实是事实,让人家去说吧。不过,”他捏着她的手补上一句,“你想象不出我多么爱恋于你。在这次酷虐的分

离之前,倘能前去向你郑重道别,你可以想见我会多么快活!”

22 一八三〇年的作风

语言是给人用来掩盖思想的。

——马拉格利达神甫

于连才到维璃叶,便深深自责,觉得对瑞那夫人不够公道:“如果由于软弱,她跟丈夫较量败下阵来,我自可把她当弱女子那样瞧不起。哪知她应付裕如,倒像个圆滑的外交家,使我不禁

要同情起败将来,虽说这败将原是我的仇敌。而我的居心行事,倒透着小市民气;这样,我的好胜心反有忍辱受屈之感,因为瑞那先生好歹是个男子汉。在济济多士的男子汉群里,我虽忝

为其中一员,但充其量不过是蠢材一个。”

谢朗神甫革职之后,连带给逐出教长住宅;当地自由党名流争相提供住处,谢朗神甫都一概谢绝。他租的两间房,到处堆满了书。于连要叫维璃叶人见识见识当神甫是何等身价,便到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