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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与黑(159)

作者:司汤达

于人的无可奈何的天意。再说,此人心太狠,领略不了艺术杰作。”

“一个人要是喜欢我!”于连心里默念一遍,“这句话也许不说明什么,也许说明一切。这种语言的奥秘,正是我们这些可怜的乡下孩子不懂的地方。”他抄着一封致元帅夫人的长信,心

里非常想念瑞那夫人。

“这是怎么回事?”第二天菲华格夫人装得闲闲问起的样子,于连觉得她装得不像:“你在信里谈到伦敦和里奇蒙,信好像是你昨晚离开剧场之后才写的。”

于连大为尴尬。他只是一行一行地照抄,没顾到写的是什么内容,显然是忘了把原信中伦敦和里奇蒙两个地名,换易成巴黎和圣克卢了。他嗫嚅了两句,真怕忍不住会发噱一笑。末了,为

找说辞,给他想出这样一个解释:“因为讨论到灵魂问题,关乎人类至高至大的利益,激奋之下,给你写信时心思有点走神。”

“我到场一转的印象已造成,”于连想,“晚会的后半部,可免得受罪坐下去了。”他三脚两步,跑出菲华格府。深夜,他把昨晚所抄那封信的原件拿出来审阅一遍,很快找到俄国阔少谈

到伦敦和里奇蒙的要命段落。他很惊奇,发觉这封信差不多是情意绵绵的。

他的谈吐,表面上显得很轻浮,而他的书信,似乎很高深,反差之大,使元帅夫人对他另眼相看。那些长句子,元帅夫人读来尤觉过瘾。“这不是那种跌宕跳荡的文句,那是经不道德的伏

尔泰倡导而时兴起来的。”我们的英雄在言谈中,虽然竭力摒除一切情理语,但还是带上了反君权反宗教的色彩,这当然逃不过菲华格夫人的注意。她的周围都是道德君子,但一个晚上下

来往往没有一点思想,所以但凡有点新意的一切,她都深为动心,但同时又觉得这样有点不自取重,她把这个缺点称之为落下浅薄时代的印记……

不过,这类客厅,除非为有所求而去,否则是不值得光顾的。于连过的这种生活毫无情趣可言,其百无聊赖想必读者也有同感。这段经历,正是我们旅途中的荒漠地带。

于连人生里这段菲华格插曲时期,拉穆尔小姐得强自克制,才能不去想他。贵族千金的内心,经受着激烈的争斗:有时候,这么个可怜兮兮的小伙子,她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可是,他一

讲起话来,她又给俘虏了过去。她尤其吃惊的,是他那份虚情假意;他对元帅夫人讲的,没有一句不是谎话,至少是真实想法的恶劣伪装,因为他对那些问题的看法,玛娣儿特是知道得一

清二楚的。这种波谲云诡的手段,她为之愕然。“然而又是多么深刻!”她心下自语,“胡吹的蠢货或寻常的骗子,如唐博之流,虽然弹的是同样的调子,其间相去何止天壤!”

然而,于连也有日子不好过的时候。每天在元帅夫人的客厅里露面,是桩极难堪的义务。为扮好这个角色,他殚精竭虑,常常在夜里,穿过菲华格府空旷的院子时,得凭性格力量和理性强

制,才免于陷入绝望的深渊。

“在修道院,我都战胜了绝望情绪,”他低声自语,“想当年,荆天棘地,前景堪忧!不论有无出头之日,眼看此生得跟天底下最可鄙最讨厌的家伙朝夕相处,共度时光了。谁想得到,只

过了短短的十一个月,到下一年春天,瞧我或许已是同辈中最幸运的年轻人了。”

但这类漂亮的理由,常常不敌可怕的现实。午餐与晚餐席上,一天能见到玛娣儿特两次。从拉穆尔先生口授的信稿中,得知千金小姐快要和匡泽诺先生结婚了。这可爱的后生,一天要到拉

穆尔府来请两次安。一个失恋的情人,以嫉妒的眼光,对情敌的举动,自是一桩也不会看漏的。

见拉穆尔小姐厚待她的未婚夫,于连回到自己房里,不禁多情起来,盯上了自己的手枪。

“唉!”他心中自忖,“我把内衣的认记去掉,跑出巴黎一百里去,寻个偏僻的树林,了结这可憎的一生,岂不是更聪明的办法?那儿人家认不出我,死了两个礼拜,这件真事就隐去了;

过了两个礼拜,还有谁想得到我?”

这个推想很有道理。但第二天,等瞥见玛娣儿特短袖与手套之间的一段玉臂,就足以使我们这位超然的哲人陷于难以割舍的忆念之中,又觉得人生之可恋。“得啦!”他自语道,“还是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