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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与黑(160)

作者:司汤达

俄国人的策略实施到底吧!不知会有什么结局?

“元帅夫人这方面,等这五十三封信抄完,就搁笔不再写了。

“对玛娣儿特,算演了六个星期苦戏,或许无改于她愤愤之情,或许能为我求得片刻的和解。真是那样,天哪,我会高兴死的!”他想不下去了。

朦朦胧胧想了半天,等理智回复过来,他自言自语道:“这么说来,我还会有快活的一天,过后任他风刀霜剑,唉,只怪自己力薄不胜,无法取悦于她。真是毫无办法,我垮了,我完了…

“以她那样的性格,会给我什么保证呢?唉!只怪自己本事不大。仪表既不够优雅,谈吐亦嫌笨重与单调。天哪!我为什么是我?!”

29 闲愁万种

为激情做出牺牲,还说得过去;

但为自己所没有的激情而舍生!

哦,可悲的十九世纪!

——冀罗岱

于连那些长信,菲华格夫人起初读来并不快活,后来才萦心在意起来,不过略感懊丧:“可惜这索雷尔先生算不得真正的教士!不然,私下倒可容许有些往来。他胸前佩着十字勋章,衣着

又跟世俗平民无异,明摆着会招来尖刻的质问,叫我怎么回答好?”她没把自己的想法说全:碰到刁钻促狭的女友,会推想,甚至散布,说他是我娘家方面的小表弟,获得民团授勋的小商

人!

结识于连之前,菲华格夫人最大的乐趣,就是在自己芳名前署上“元帅夫人”四字。跟着,新贵那种病态的、唐突不得的矫情,把这刚冒头的意趣,压了下去。

“派他当巴黎附近哪个教区的代理主教,对我说来,真易如反掌,”元帅夫人自忖,“但是他光叫索雷尔先生,什么头衔也没有,而且还只是拉穆尔手下一个小小的秘书,这才叫人扫兴哪

。”

这位畏惧流言的女性,破天荒第一次心扉为开,而她关切的事,跟她高自标置的身份、地位,不无抵触。府上的门房老头已注意到,每当他把神情悒郁的美少年托交的信件送上去,元帅夫

人平时看到佣人走来脸上那种不在意不高兴之态,倏忽不见了。

她的生平大志,想能艳压群芳,而内心深处对这类成功,并不真感到快慰。这种生活方式带来的种种闲愁,自从思念于连以来,变得更难忍受了;但是,只要头天晚上跟这怪少年消磨过个

把钟头,第二天家里的女佣就准保不会挨骂。元帅夫人品望日隆,足以挡拒各种措辞巧妙的匿名信。唐博这小人,向吕茨、匡泽诺、凯琉斯提供了两三则叫人抓不住摸不着的中伤材料;这

几位也不辨谤言是真是假,乐于为之传播,不过也了无影响。这类鬼蜮行径,菲华格夫人才不肯费神去理会,只是把疑虑告诉玛娣儿特,玛娣儿特总对她安慰一番了事。

一天,菲华格夫人为有没有函件,白问了三遍,便突然决定给于连回话:这是对闲愁万种的胜利。为这第二封信,元帅夫人亲笔写下:送拉穆尔侯爵府索雷尔先生启,觉得她这高贵的手,

写这寒碜的称谓,大不合宜,几乎要为之搁笔。

当晚,她没好气地对于连说:“你下次带几个写好尊址的空信封给我。”

“我倒真是集情人与仆人于一身了。”于连想,同时深深一躬,功架十足,戏学侯爵当差阿三那老嘴老脸的模样。

他连夜就备好信封送去。第二天一大早,就收到第三封信。他只开头看了五六行,结尾看了两三行,而这封信,用又小又密的字写了有足足四页。

元帅夫人渐渐养成几乎天天写信的习惯。于连依然照抄俄国尺牍作为复函,这里就见出文笔夸张的好处:菲华格夫人对回信与她去信甚少关连,竟不以为怪。

专门刺探于连行踪的义务密探小唐博,倘使告诉元帅夫人说,她那些信于连根本没拆就给随便扔进抽屉,那她的自尊心还了得,非大大发作一通不可!

一天上午,爵府门房送元帅夫人的信至藏书室,正好给玛娣儿特撞见,看到那信封和于连亲笔写的地址。是门房出来时,她碰巧前去藏书室:那封信还搁在桌边。于连忙于写东西,顾不及

把信放入抽屉。

玛娣儿特一把夺过信来,叫道:“这叫我气不过,您把我全忘了,我是您的妻子啊!您这行为是见不得人的,先生!”

说到这里,她骇然发觉自己失态,骄纵的性格一受抑勒,眼泪顿时涌了上来,气得连气都要透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