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的话,就挑她来信中最热辣辣的那几句。
“不错,匡泽诺先生会派四名恶仆向我扑来,把她的原信抢走。
“且慢,我不是没提防的,他们该知道,我有朝当差开枪的坏习惯。
“怎么着!有个家伙倒真是好样的,朝我扑过来,因为赏格有一百金币。他给我打死或打伤了,好极了,他们正求之不得。这样,就可以依法把我送进牢房,法官可以天公地道,判我关到
博瓦希,跟丰唐和马加隆②去做伴,混在四百个要饭的穷鬼当中……不过,我会同情这些人的!”他猛地站起来,大声嚷道,“第三等级的人,一旦落入他们手里,他们会心存怜悯吗?
”拉穆尔侯爵的厚爱,使于连一直有感恩图报的负疚,这句话却是对侯爵知遇之恩的最后一次慨叹。
“且慢,诸位,你们这点小手段,我全懂。马仕龙神甫和卡斯塔奈德神学院长,做起手脚来,也不见得比你们差。这封挑逗作弄的信,一旦给你们抢走,我就会重蹈卡隆上校在科尔马的覆
辙③。
“稍等片刻,先生们,待我把这封性命交关的信封好,寄交彼拉神甫保管。神甫为人正派,又是严格的詹森派,凭这一条,就能不受利诱。不过,他会拆信的……还是寄给傅凯吧。”
应该承认,于连此刻目光狞厉,神情凶恶,大有肆虐作恶之概。这是一个倒霉虫起而向整个社会开战。
“拿起武器来!”于连大喝一声。他一步跳下府邸门前的石阶,走进街角一个代书人铺子,气势之盛,令人丧胆,“烦你副录一份。”说着,把拉穆尔小姐的信递过去。
代书人在一边抄录,于连自己则握笔给傅凯作书,请他把所托之物妥为保存。“不过,”他停下笔来想,“邮局信检保不定会拆我的信,把你们要找的那封信原璧奉还……别做梦了,先生
们。”他跑到新教徒开的书铺,买来厚厚一本《圣经》,把玛娣儿特的信巧藏在封套里,然后包成一包,托驿车带交傅凯手下一个工人,此人的姓名巴黎肯定没人知道。
事情办完,回到拉穆尔府,心情轻松而愉快。“现在,看我的了!”他一进房间,把门锁上,大衣一扔,就开始给玛娣儿特写信:
“怎么,小姐!是拉穆尔小姐,叫她父亲的当差阿三,把一封十分诱人的情书,面交汝拉山的穷木匠,分明觉得我淳朴可欺……”然后,他把来信里最直言不讳的字句誊录下来。
博华西骑士办外交以审慎著称,于连复信中措词之缜密,直不遑多让。写完信,还只十点钟。于连陶醉于欢快之中,陶醉于自己的威势之中,这种感受对一个穷鬼来说颇为新鲜。他走进意
大利歌剧院时,听到正好是他朋友谢罗尼莫在演唱。音乐从未使他这样神思飞扬的。他俨然如神。[23]
①按宫廷惯例,公爵夫人等贵妇,进宫朝觐,国王常优礼赐座,以示厚遇。
②丰唐和马加隆系刊物主编,因抨击时政,于1820年被囚禁于博瓦希监狱。
③卡隆上校(1774—1822),早年在拿破仑军队服役,1820年涉嫌拿破仑派复辟阴谋,1822年为解救在押的谋反犯,在科尔马起事,以事泄被捕,判处死刑。
14 少女的心思
多少次心焦如焚!多少个不眠之夜!天哪!我已落到如此不屑的地步?他会看不起我的。但是他已经走开,已经远离。
——缪塞
玛娣儿特写那封信,心里不是没有嘀咕的。她对于连的好感不管始于何时,不久就压倒了她的傲气;而自愚蒙初开,骄傲就一直在她内心独霸天下。这颗高傲而冷漠的灵魂,生平第一次受
到狂热的裹挟。但热情纵然压倒高傲,却还恪守傲气养成的习性。两个月的内心争战和新鲜感受,可以说,整个儿改变了她的精神姿致。
玛娣儿特自以为瞥见了幸福。这一远景,对一位敢作敢为又兼具慧质的姑娘,自有一种不可抗拒之力,但还须与自己的矜持,与世俗的偏见,做长久的争斗。一天才清晨七点,她就跑进母
亲卧房,请求许可她暂时退居微矶邺韬光晦迹。侯爵夫人拿出不屑与言的神情,劝她快回床睡觉。这是她尊重世俗和传统观念的最后一次努力。
成事不足的担忧,怕冒犯吕茨、凯琉斯、匡泽诺辈奉为神圣的观念的恐惧,对她心灵的影响,倒微乎其微;他们这种人,在她看来,生来就不可能了解她。如果事关买马车置地皮,她倒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