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仲英不禁好笑。钱子刚笑问高亚白如何。亚白虽已心许,故意摇头。急得姚文君跑过去,揣住高亚白手腕,问道:“为什么不肯去看?可是应该死的?”亚白笑道:“不看嚜不看了,为什么呀?”文君瞋目大声道:“不成功!你要说得出道理就不看好了!”葛仲英带笑排解道:“文君还要去上他当!像李漱芳的人,他晓得了,蛮高兴看的。”姚文君放手,还看定高亚白,咕哝道:“你可敢不去看!拉也拉了你去!”亚白鼓掌狂笑道:“我这人倒给你管住了!”文君道:“你自己不讲道理嚜!”
钱子刚乃请高亚白约个时日。亚白说是“明天早上。”子刚令自己车夫传话于李漱芳家。
转瞬间车夫返命,呈上陶玉甫两张名片,请高钱二位,上书“翌午杯茗候光”,下注“席设东兴里李漱芳家”。高亚白道:“那这时候我们先去请他。”忙写了请客票,令相帮送去。陶玉甫自然就来。可巧和先请的客——华铁眉尹痴鸳——同时并至。高亚白即喊起手巾,大家入席就座。
这高亚白做了主人,殷勤劝酬,无不尽量。席间除陶玉甫涓滴不饮之外,惟华铁眉争锋对垒,旗鼓相当。尹痴鸳自负猜拳,丝毫不让。至如葛仲英钱子刚,不过胡乱应酬而已。
当下出局一到,高亚白唤取鸡缸杯,先要敬通关。首座陶玉甫告罪免战。亚白说:“代代好了。”玉甫勉强应命,所输为李浣芳取去令大阿金代了。临到尹痴鸳划拳,痴鸳计议道:“你一家子代酒的人多得要命在这儿,我就是林翠芬一个人,太吃亏了嚜!”亚白道:“那么大家不代!”痴鸳说好。亚白竟连输三拳,连饮三杯。其余三关,或代或否,各随其人。
亚白将鸡缸杯移过华铁眉面前。铁眉道:“你通关不好算什么,还要摆个庄才好。”亚白说:“等会摆。”铁眉遂自摆二十杯的庄。尹痴鸳只要播弄高亚白一个,见孙素兰为华铁眉代酒,并无一言。
不多时,二十杯打完。华铁眉问:“谁摆庄?”大家嘿嘿相视,不去接受。高亚白推尹痴鸳。痴鸳道:“你先摆,我来打。”亚白照样也是二十杯。痴鸳攘臂特起,锐不可当。亚白划一拳,输一拳。姚文君要代酒,痴鸳不准。五拳以后,亚白益自戒严,乘虚捣隙,方才赢了三拳。痴鸳自饮两杯,一杯系林翠芬代的。亚白只是冷笑。痴鸳佯为不知。姚文君气得别转头去。
痴鸳饮毕,笑道:“换人打罢。”痴鸳并座是钱子刚,只顾和黄翠凤唧唧说话,正在商量秘密事务,没有工夫打庄,让葛仲英出手。仲英觉得这鸡缸杯大似常式,每输了拳必欲给吴雪香分饮半杯。尹痴鸳也不理会。但等高亚白输时,痴鸳忙代筛一杯酒送与亚白,道:“你是好酒量,自己去吃。”
亚白接来要饮。姚文君突然抢出,一手按住,道:“慢点!他们代,为什么我们不代?拿来!”亚白道:“我自己吃。我这时候正要吃酒呢。”文君道:“你要吃酒嚜,等会散了,你一个人去吃一坛子好了;这时候一定要代的!”说着,一手把亚白袖子一拉。亚白不及放手,乒乓一声将一只仿白定窑的鸡缸杯砸得粉碎,泼了亚白一身的酒。席间齐吃一吓。连钱子刚黄翠凤的说话都吓住了。侍席娘姨拾去磁片,绞把手巾替高亚白揩拭纱衫。尹痴鸳吓得连声劝道:“代了罢!代了罢!等会两个人再要打起来,我是吓不起的!”说着,忙又代筛一杯酒,径送与姚文君。文君一口呷干。痴鸳喝一声采。
钱子刚不解痴鸳之言,诧异动问。痴鸳道:“你怎么不晓得他的相好是打成功的呀?起先倒不过这样,打一回好一回,这时候是打不开的了!”子刚道:“为什么要打?”痴鸳道:“怎晓得他们。一句话不对就打;打的时候大家不让,打过了又要好了。这种小孩子可叫人生气!”文君鼻子里嗤的一笑,斜视痴鸳,道:“我们嚜是小孩子,你大多少?”痴鸳顺口答道:“我大嚜不大,也可以用得了!你可要试试看?”文君说声“噢唷”,道:“养了你把你带大了点,连讨便宜也会了!谁教了你的乖呀?”
说笑之间,高亚白的庄被钱子刚打败,姚文君更代两杯。钱子刚一气连赢,势如破竹,但打剩三杯,请华铁眉后殿。
这庄既完,出局哄散,尹痴鸳要减半,仅摆十杯。葛仲英钱子刚又合伙也摆十杯。高亚白见陶玉甫在席,可止则止,不甚畅饮,为此撤酒用饭。陶玉甫临去,重申翌午之约。高亚白亲自应承,送至楼梯边而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