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将军一听这话,笑得跳了起来,拉着秀姑的手道:「我的小宝贝!你要是肯这样办,我省了不少的事。我又是个急性子的人,说要办,巴不得马上就办,要一舖张的话,两天总会来不及的。现在只要上西山一走,那费什麽事?有的是汽车,什麽时候都成。──反正赶出城去,又用不着打来回的。今天我们就去,你看好不好?」秀姑笑道:「你不是说了,不忙在一两天吗?」刘将军肩膀耸了一耸,又抬了头对秀姑的脸色看了一看,笑道:「也不知道怎麽回事,我对你是越看越爱,恨不得马上──」说着,只管格格的笑。秀姑道:「今天太晚了,明天吧。」刘将军笑道:「得啦,我的新太太!就是今天吧。你要些什麽,你快说,我这就叫人去办。办来了,我们一块儿出城。」说时,又来抓住秀姑的手。秀姑笑道:「婚姻大事,你这人有这样子急!」刘将军笑道:「你不知道,我一见就想你。等到今天,已经是等够了,喜事多延误一天,我是多急一天。要不然,我们同住着一个院子,我在楼上,你在楼下,那也是不便当不是?」说着,又把肩膀抬了一抬。
秀姑眉毛一动,眼睛望着刘将军,用牙咬着下唇,向他点了点头。在秀姑这一点头之间,似乎鼻子微微的哼了一声。可是刘将军并没有听见,他笑道:「怎麽样,你答应了吗?」秀姑笑道:「好吧,就是今天。你乾脆,我也给你一个痛快!」刘将军笑得浑身肌肉都颤起来,向秀姑行了一个举手礼道:「谢谢你答应了。你要些什麽东西,我好预备着。」秀姑道:「除非你自己要什麽,我是一点也不要。此外我还有一件事,和你要求一下,请你派四个护兵,一辆汽车,送我回家对父亲辞别。你若是有零碎现款的话,送我一点,我也好交给父亲,办点喜酒,请请亲戚朋友,也是他养我一场。」刘将军道:「成成成!这是小事,本来我也应该下一点聘礼。现款家里怕不多,我记得有两千多块钱,你全拿去吧,反正你父亲要短什麽,我都给他办。」秀姑将手指头扳着算了一算,笑道:「要不了许多。穷人家里多了钱,那是要招祸的!你就给我一千四百块钱吧。」刘将军道:「你这是个什麽算法?」秀姑道:「你不必问,过了些时候,你或者就明白了。」笑将起来,笑得厉害,把腰都笑弯了。刘将军也笑道:「这孩子淘气,打了一个哑谜,我没有猜着,就笑的这样。好吧,我就照办。」於是在箱子里取出一千二百元钞票二百元现洋来,交给秀姑道:「我知道你父亲一定喜欢看白花花的洋钱的,所以多给他找些现洋。」秀姑笑道:「算你能办事,我正这样想着,话还没有说出来呢。」刘将军笑道:「我就是你小心眼儿里的一条混世虫麽,你的心事,我还有猜不透的吗?」秀姑听了这话,真个心里一阵恶心,哈哈大笑,笑得伏在桌上。刘将军拍着她的肩膀道:「别淘气了,汽车早预备好了,快回去吧,我还等着你回来出城呢。」
当下秀姑抬头一看壁上的钟,已经四点多,真也不敢耽误,马上出门,坐了汽车回家。汽车两边,各站两个卫兵,围个风雨不透。秀姑看了,痛快之极,只是微笑。
不多一会,汽车到了家门口,恰好关寿峰在门口盼望。秀姑下了车,拉着父亲的手进屋去,笑道:「还好,你在家,要不然我还得去找师兄,那可费事了。」说着,将手上夹的一个大手巾包,放在桌上。寿峰看了,先是莫名其妙,後来秀姑详详细细一说,他就摸着胡子点点头道:「你这办法对!我教把式,教的有点腻了,藉着刘将军找个出头之日也好。别让人家尽等,你就快去吧。」秀姑含着微笑,走出屋来,和同院的三家院邻,都告了辞,说是已经有了出身之所,不回来了,大家再见吧。院邻见她数日不回,现在又坐了带兵的汽车回来告别,都十分诧异,可是知道她爷儿俩脾气:他们作事,是不乐意人家问的,也就不便问,只猜秀姑是必涉及婚姻问题罢了。
秀姑出门,大家打算要送她上车,寿峰却在院子里拦住了,说道:「那里有大兵,你们犯不上和他们见面。」院邻知道寿峰的脾气大,不敢违拗,只得站住了。寿峰听得汽车呜呜的一阵响,已经走远了,然後对院邻拱拱手道:「我们相处这麽久,我有一件事,要拜托诸位,不知道肯不肯?」院邻都说:「只要办得到,总帮忙。」寿峰道:「我的大姑娘,现在有了人家了,今天晚晌就得出京,我有点舍不得,要送她一送,可是我身边又新得了一点款子,放在家里,恐怕不稳当,要分存在三位家里,不知道行不行?」大家听说,不过是这一点小事,都答应了。寿峰於是将一千二百元钞票分作四百块钱三股,用布包了。那二百元现款,却放在一条板带里,将板带束在腰上。然後将这三个布包,一个院邻家里存放一个,对他们道:「我若是到了晚上两点钟不回来,就请你们把这布包打开看看;可是我若在两点钟以前回来,还得求求各位,将原包退回我。」说毕,也不等院邻再答话,拱了一拱手,马上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