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姑低着头,一路走去,心里想:我们先由「来今雨轩」过,她就注意了;我们到柏树林子里去喝茶,她又在林子外侦查,这样子,她倒很疑心我。其实我今天是为了凤喜来的,与我自己什麽相干呢?她说,她天天和樊先生见面,这话不假。不但如此,樊先生到「来今雨轩」去,那麽些茶座,并不要寻找,一直就把她找着了,一定他们是常在这里相会的。沈凤喜本是出山之水,人家又有了情人,你还恋他则甚?至於我呢,更用不着为别人操心了。心里想着,也不知是往哪里走去了,见路旁有一张露椅,就随身坐下了。一人静坐着,忽又想到:家树今天说的「疾风知劲草」那番话,不能无因,莫非我错疑了。自己斜靠在露椅上,只是静静的想。远看那走廊上的人,来来往往,有一半是男女成对的。於是又联想到从前在医院里做的那个梦,又想到家树所说父亲要提未提的一个问题,由此种种,就觉得刚才对这位何小姐的看法似乎也不对,因此心里感到一些宽慰。心里一宽慰,也就抬起头来,忽然见家树和何丽娜并肩而行,由走廊上向外走去。同时身边有两个男子,一个指道:「那不是家树?女的是谁?」一个道:「我知道,那是他的未婚妻沈女士,他还正式给我介绍过呢。」这个沈字,秀姑恰未听得清楚,心里这就恍然大悟。自己一人微笑了一笑,起身出园而去。这一去,却做了一番惊天动地的事。要知如何惊天动地,下回分解。
第十九回 慷慨弃寒家酒楼作别 模糊留血影山寺锄奸
却说秀姑在公园里看到家树和何丽娜并肩而行,恰又听到人说,他们是一对未婚夫妇,这才心中恍然:无论如何,男子对於女子的爱情,总是以容貌为先决条件的。自己本来毫无牵挂的了,何必又卷入漩涡。刚才一阵胡思乱想,未免太没有经验了。想到这里,自己倒笑将起来。刘将军也罢,樊大爷也罢,沈大姑娘也罢,我一概都不必问了,我还是回家去,陪着我的父亲。意思决定了,便走出公园来,也不雇车了。出了公园,便是天安门外的石板旧御道。御道两旁的绿槐,在晴朗的日光里,留下两道清凉的浓荫。秀姑缓着脚步,一步一步的在浓荫下面走。自己只管这样走着,不料已走到了离急救医院不远的地方来。心想既是到了这地方来,何不顺便再去看看凤喜。从此以後,我和这可怜的孩子,也是永不见面了。如此想着,掉转身就向医院这条路上来。刚刚要进医院门,却看到刘将军坐的那辆汽车横拦在大门口。自己一愣,待要缩着脚转去,刘将军开了车门,笑着连连招手道:「你不是来了一次吗,还去看她做什麽?我们一块儿回家去吧。」他说着话已经走下车来,就要来搀住秀姑。秀姑想着,若是不去,在街上拉拉扯扯,未免不成样子,好在自己是拿定了主意的了,就是和他去,凭着自己这一点本领,也不怕他。於是微微笑着,就和刘将军一同坐上汽车去。
到了刘家,刘将军让她一路上楼,笑着握了她的手道:「医院里那个人,恐怕是不行了。你若是跟着我,也许就把你扶正。」秀姑听了这话,一腔热血沸腾,簇涌到脸上来,彷佛身上的肌肉,都有些颤动。刘将军看她脸上泛着红色,笑道:「这儿又没有外人,你害什麽臊!你说,你究竟愿不愿意这样?」秀姑微笑道:「我怎麽不愿意,就怕没有那种福气!」刘将军将她的手握着摇了两摇,笑道:「你这孩子看去老实,可是也很会说话,我们的喜事,就定的是後天,你看怎麽样?你把话对你父亲说过没有?」秀姑道:「说了,他十分愿意。他还说喜事之後,还要来见见你,请你给他个差事办办呢。」刘将军一拍手笑道:「这还要说吗?有差事不给老丈人办,倒应该给谁去办呢?今天晚上,你无论如何,得陪着我吃饭,先让底下人看看,我已经把你抬起来了,也省得後天办喜事,他们说是突然而来。」秀姑道:「你左一句办喜事,右一句办喜事,这喜事你打算是怎样的办法呢?」刘将军听说,又伸手搔了一搔头发,笑道:「这件事,我觉得有点为难的。若是办大了,先娶的哪一个,我都很随便,娶你更加热闹起来,有点说不过去;再说日子也太急一点,似乎办不过来。若是随便呢,我又怕你不愿意。」秀姑道:「我倒不在乎这个,就是底下人看不起。我倒有法子,一来你可以省事一点,二来我也可以免得底下人看不起。」刘将军笑道:「有这一个好法子,我还有不乐意的吗?你说,要怎样的办?」秀姑道:「若是叫我想这个法子,我也想不出来。我想起从前有的人也是为了省事,就是新郎和新娘一同跑到西山去;等回来之後,他们就说办完了喜事,连客都没有请,我们要是这样的办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