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树舒了一口气,这才觉得性命是自己的了。抬头四望,天黑星稀,半空里呼呼的风吹过去,冷气向汗毛孔里钻进去,不由人不哆嗦起来。秀姑也抬头看了一看天色,笑道:「樊先生,你身上冷得很厉害吧,破大袄子穿不穿?」说着,只见她将身一纵,爬到树上去,就在树上取下一个包袱卷,打了开来,正是三件老羊皮光套子,就拿了一件提着领,披到家树身上。家树道:「这地方哪有这样东西,不是大姑娘带来的吗?」秀姑道:「我们爷儿俩原各有一件,又给你预备下一件,上山的时候,都系在这树上的。」家树道:「难得关大叔和大姑娘想的这样周到!教我何以为报呢?」秀姑听了这话,却靠了树干,默然不语。
四周一点没有声音,二人静静的站立一会,只听到一阵脚步响,远远的寿峰问道:「你们到了吗?」秀姑答应:「到了。」寿峰倒提着那支快枪,到了面前。家树迎上前向寿峰跪了下去;寿峰丢了枪,两手将他搀起来道:「小兄弟,你是个新人物,怎样行这种旧礼?」家树道:「大叔这大年纪,为小侄冒这大危险来相救,小侄这种感激,也不知道要由何说起!」寿峰哈哈笑道:「你别谢我,你谢老天。他怎麽会生我这一个好管闲事的人哩!」家树便问:「何以知道这事,前来相救?」寿峰道:「你这件事,报上已经登的很热闹了。我一听到,就四处来访。我听到我徒弟王二秃子说,甜果林里,有几个到乡下来贩果子贩柿子的客人,形迹可疑。我就和我几个徒弟,前後一访,果然不是正路。昨夜正想下手,恰好军队和他们开了火,我躲在军队後面,替你真抓了两把汗。後来我听到军队只嚷人跑了,想你已经脱了险。一早的时候,我装着过路,看到地沟里有好几处人爬的痕迹,都向着西北。我一直寻到大路上,还看到有些枪托的印子,我这就明白了,他们上了这里的大山。这山有所玄帝庙,好久没有和尚。我想他们不到这里来,还上哪里去藏躲?所以我们爷儿俩,趁着他们昨天累乏了,今天晚上好下他们的手。他们躲在这山上,作梦也不会想到有人算计他,就让我便便易易的将你救出来了。不然我爷儿俩,可没有枪,只带了两把刀,真不好办呢!」说毕,哈哈一笑。
这时,远远的有几声鸡啼。关寿峰道:「天快亮了,我们走吧。老在这里,仔细贼跟下来。这两根长枪,带着走可惹人注意,我们把它毁了,扔在深井里去吧。」於是将子弹取下,倒拿了枪,在石头上一顿乱砸,两支枪都砸了。寿峰一起送到路旁一口井边,顺手向里一抛,口里还说道:「得!省得留着害人。」於是他父女披上老羊裘,和家树向大路上走去。
约走有二三里路,渐渐东方发亮,忽听到後面一阵脚步乱响,似乎有好几个人追了来。寿峰站住一听,便对秀姑道:「是他们追来了,你引着樊先生先走,我来对付他们。」见路边有高土墩,掏出两支手枪,便蹲了身子,隐在土墩後。不料那追来的几个人,并不顾虑,一直追到身前。他们看见面前有个土堆,似乎知道人藏在後面,就站定了嚷道:「朋友,你拿去的手枪,可没有子弹;你快把枪扔了,我们不怕你了。我们现在也没带枪,是好汉,你出来给我们比一比。」寿峰听了这话,将手枪对天空放了一下,果然没有子弹。本想走出来,又怕匪人有枪弹,倒上了他的当,且不作声,看他们怎麽样。只在这时,早有一个人跳上土墩,直冲了过来。寿峰见他手上,明晃晃拿着一把刀,不用说,真是没有枪。於是将手枪一扔,笑道:「来得正好。」身子一起,向後一蹲一伸,就捞住了那人一条腿,那人啪吒一声倒在地下。寿峰一脚踢开了他手上的刀,然後抓住他一只手,举了起来,向对面一扔,笑道:「饭桶!去你的吧。」两个匪人正待向前,被扔过去的人一撞,三个人滚作一团。
这时,寿峰在朦胧的晓色里,看见後面还站着两个人,并没有枪,这就不怕了。走上前一笑道:「就你这几个脚色,想来抢人?回去吧,别来送死!」有个人道:「老头子,你姓什麽?你没打听我李二疙疸不是好惹的吗?」寿峰说:「不知道。」李二疙疸见他直立,不敢上前。另一个匪人,手上举了棍子,不管好歹,劈头砍来。寿峰并不躲闪,只将右手抬起一隔,那棍子碰在胳膊上,一弹,直飞入半空里去。那人哎哟滚在地上。先两个被撞在地上的,这时一起过来,都让寿峰一闪一扫一推,再滚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