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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六记(10)

作者:沈复

盒:用二寸白磁深碟六只,中置一只,外置五只,用灰漆就,其形如梅花,

底盖均起凹楞,盖之上有柄如花蒂。置之案头,如一朵墨梅覆桌;启盏视之,

如菜装于瓣中,一盒六色,二三知己可以随意取食,食完再添。另做矮遍圆

盘一只,以便放杯箸酒壶之类,随处可摆,移掇亦便。即食物省俭之一端也。

余之小帽领袜皆芸自做,衣之破者移东补西,必整必洁,色取瞄淡以免垢迹,

既可出客,又可家常。此又服饰省俭之一端也。初至萧爽楼中,嫌其暗,以

白纸糊壁,遂亮。夏月楼下去窗,无阑干,觉空洞无遮拦。芸曰:“有旧竹

帘在,何不以帘代栏?”余曰:“如何?”姜曰:“用竹数根,黝黑色,一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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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横,留*走路,截半帘搭在横竹上,垂至地,高与桌齐,中竖短竹四根,

用麻线扎定,然后于横竹搭帘处,寻旧黑布条,连横竹裹缝之。偶可遮拦饰

观,又不费钱。”此“就事论事”之一法也。以此推之,古人所谓竹头木屑

皆有用,良有以也。夏月荷花初开时,晚含而晓放,芸用小纱囊撮条叶少许,

置花心,明早取出,烹天泉水泡之,香韵尤绝。

卷三坎坷记愁

人生坎坷何为乎来哉?往往皆自作孽耳,余则非也,多情重诺,爽直

不羁,转因之为累。况吾父稼夫公慷慨豪侠,急人之难、成人之事、嫁人之

女、抚人之儿,指不胜屈,挥金如土,多为他人。余夫妇居家,偶有需用,

不免典质。始则移东补西,继则左支右决绌。谚云:“处家人情,非钱不行。”

先起小人之议,渐招同室之讥。“女子无才便是德”,真千古至言也!余虽居

长而行三,故上下呼芸为“三娘”。后忽呼为“三太太”,始而戏呼,继成习

惯,甚至尊卑长幼,皆以“三太太”呼之,此家庭之变机欤?

乾隆乙巳,随侍吾父于海宁官舍。芸于吾家书中附寄小函,吾父曰:“媳

妇既能笔墨,汝母家信付彼司之。”后家庭偶有闲言,吾母疑其述事不当,

仍不令代笔。吾父见信非芸手笔,询余曰:“汝妇病耶?”余即作札问之,

亦不答。久之,吾父怒曰:“想汝妇不屑代笔耳!”迨余归,探知委曲,欲为

婉剖,芸急止之曰:“宁受责于翁,勿失欢于姑也。”竟不自白。

庚成之春,予又随侍吾父于邗江幕中,有同事俞孚亭者挈眷居焉。吾

父谓孚亭曰:“一生辛苦,常在客中,欲觅一起居服役之人而不可得。儿辈

果能仰体亲意,当于家乡觅一人来,庶语音相合。”罕亭转述于余,密札致

芸,倩媒物色,得姚氏女.芸以成否未定,未即禀知吾母。其来也,托言邻

女为嬉游者,及吾父命余接取至署,芸又听旁人意见,托言吾父素所合意者。

吾母见之曰:“此邻女之嬉游者也,何娶之乎?”芸遂并失爱于姑矣。

壬子容,余馆真州。吾父病于邗江,余往省,亦病焉。余弟启堂时亦

随待。芸来书曰:“启堂弟曾向邻妇借贷,倩芸作保,现追索甚急。”余询启

堂,启堂转以嫂氏为多事,余遂批纸尾曰:“父子皆病,无钱可偿,俟启弟

归时,自行打算可也。”未几病皆愈,余仍往真州。芸覆书来,吾父拆视之,

中述启弟邻项事,且云:“令堂以老人之病留由姚姬而起,翁病稍痊,宜密

瞩姚托言思家,妾当令其家父母到扬接取。实彼此卸责之计也。”吾父见书

怒甚,询启堂以邻项事,答言不知,遂札饬余曰:“汝妇背夫借债,谗谤小

叔,且称姑曰令堂,翁曰老人,悖谬之甚!我已专人持札回苏斥逐,汝若稍

有人心,亦当知过!”余接此札,如闻青天霹雳,即肃书认罪,觅骑遄归,

恐芸之短见也。到家述其本末,而家人乃持逐书至,历斥多过,言甚决绝。

芸泣曰:“妾固不合妄言,但阿翁当恕妇女无知耳。”越数日,吾父又有手谕

至,曰:“我不为已甚,汝携妇别居,勿使我见,免我生气足矣。”乃寄芸于

外家,而芸以母亡弟出,不愿往依族中,幸友人鲁半舫闻而怜之,招余夫妇

往居其家萧爽楼。

越两载,吾父渐知始未,适余自岭南归,吾父自至萧爽楼谓芸曰:“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