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何小姐早又回过头去望着张进宝说道:“张爹你既这么替他说着我只看你这个老脸儿看着你还是看着老爷、太太待你恩典重的上头今日权且饶他这顿板子。也不用你帮他催大约叫他十天八天催齐也不能限他到年底给我交齐了。”说着又从桌儿上拿起一个单子来交给张进宝看说:“你瞧这是我们商量着给你众人拟出来的奖赏单子打算请老爷、太太看了好施恩。他也是一样。不想他不爱这个好看儿叫我可有甚么法儿呢?他这分赏只好撤下来罢。至于庄头可宽不得。你下去就照着我定的那个章程办去。”
张进宝连珠炮的答应:“嗻!”便望着戴勤道:“这还不快叩谢爷合二位***恩典吗?”那戴勤连忙摘了帽子碰了阵头才随张进宝出去。两个嬷嬷合随缘儿媳妇又进来要磕头何小姐连忙一把拉住他两个又安慰戴嬷嬷道:“你可别抱怨我我可是没法儿。”戴嬷嬷此时感畏不遑那里还敢抱怨。
当下他姊妹两个归着清楚才同公子过住房来。
却说安公子见金、玉姊妹已经把家里整理得大有眉目自己的功名却才走得一半途程歇了两日想到明年会试由不得不急着用功。恰好一日安老爷偶然走到书房里见他正在那里拟了几个题目想要请老爷看定依课作起文来。安老爷看了看说:“题目倒都拟的是的只是要作会试工夫却比乡试一步难似一步了。乡试中后便算交过排场明年连捷固好不然还有个下科可待;到了会试中后紧接着便是朝考朝考不取殿试再写作差些便拿不稳点那个翰林。不走翰林这途同一科甲就有天壤之别了。所以凡有志科甲者既中了举那进士中与不中虽不可预知却不可不预存个必中之心早尽些中后的人事。这人事要怎的个尽法呢?只对策、写殿试卷子这两层功夫从眼下便得作起。我的意思每月九课只要你作六课的文章;其余三课待我按课给你拟出策题来依题条对。凡是敷衍策题、抄袭策料以至用些架空排句塞责却来不得的。一定要认真说出几句史液经腴将来才好去廷对。你的字虽然不丑那点画偏旁也还欠些讲究。此后作文便用朝考卷子誊正对策便用殿试卷子誊正待我给你阅改。非我见你既中了个举转这等苦口求全责备也虑着你读书一场进不了那座清秘堂用个部属中书已就‘失之毫厘谬以千里’了。再要遭际不偶去作个榜下知县我便是你的前车之鉴不可不知。”
列公只看这位安老先生怕作知县算到了头儿了卫顾儿子也算到了头儿了。但是也得他有那个卫顾儿子的本事学问。倘然我说书的果然也有个会试的儿子却叫我合他讲些甚么来?
闲话少说。却说安公子遵着父亲的教训依然闭门用起功来准备来年会试。这书有话即长无话即短捻指之间早又到了次年礼闱临近了。安老爷正想着这次不知是那几位主司进去不想得了信这次的大总裁又熟人过多了。原来那时乌克斋已升了兵部尚书协办大学十兼内务府大臣莫学士也升了侍郎吴侍郎又升了总宪三个一齐点进去。正是安公子的两位先生一位世弟兄。不消关节只看他的路数笔气那卷子也就是亮的了。何况他还是个门里出身的真实艺业!此番焉有不中之理?
看看到了场期那安公子怎的个进场出场不烦重叙。等到出榜又高高的中在十八魁以内。安老爷一家的欢喜热闹更不待言。紧接着朝考入了选便去殿试。那殿试策题问的是经学、史学、漕政、捕政四道安公子经安老爷这几个月的造就工夫那本殿试卷子真真作得来经经纬史写得来虎卧龙跳。钦派阅卷大臣把他优定在前十本以内。城里有乌、吴、莫三位这等一班最关切的人还愁安老爷得不着信不成?当日就早先得了个密信暗暗放心说:“只要在前十本无论第几这二甲是拿得稳的编修便可望了。”
却说到了升殿传胪的头一天读卷大臣先进上前十本去恭候御笔钦定那鼎甲一二三名状元、榜眼、探花二甲第一名的传胪以至后六名的甲乙。上去之后那班新进士都在保和殿后左门外候旨预备钦定下来那个占了前十名立刻就要预备带领引见。这个当儿除了那殿试写作平平、自分鼎甲无望的不作妄想外但是有志之士人人-足昂头在那里望信想这个前十名更想那前十名鼎甲的三名。内中只有安公子此时不但自知旗人格于成例向来没个点鼎甲的便是他在前十名也早密密的得了信儿了。心里暗想:“便是取在第十名也还在二甲里。此番回家上慰父母所不待言连我那萧史、桐卿那个‘插金花’、‘饮琼林酒’、‘作夫人’的三个难题目我也算交过两篇卷了。”因此他只管在那里一样的听信却比众人心里落得安闲自在。闲中无事只靠在后左门旁边望着大院子里看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