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平“铮”拉琴弦:“比方说,你杀悬无大老,别人最多说逆徒丧心病狂,欺师灭祖,这故事听着有什么趣味吗?反正我是能睡去。但你是肯叫‘相思病’,人们谈起事,变成了‘悬无老受相思病暗算而死’,我保证你们师徒二位留名青史万年,灵山没了你俩都不会被人遗忘。”
濯的眼睛越听越亮,脑袋寸寸地往奚平跟前凑,几乎快跟他贴到起:“谁告诉你我想杀悬无?”
奚平不躲不闪地回视:“打个比方,不是真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濯喉发出“哈”声尖锐的笑,脖子缩回正常短,拂袖,周围的水清冽起来。
奚平顺着他的目光抬头,见些浑水平静下来以后,他头顶离水面不尺,以修士的目,能清晰地看见周遭环境。
他们身处个巨大的池塘中,旁边是个芥子扩的比试台,山壁,无数宫殿楼宇镶在上面的般,云顶上座巍峨天宫,仙气缭绕,若隐若现,比杂『乱』奢靡的西座像样多了。
奚平心里立刻冒出个猜测,忍不住往上浮了点,想看清楚些:“这里是中座?”
“我劝你最好不『乱』动。”濯不嚷嚷了,声音竟是清澈中有些低沉,“中座重地,苍蝇都飞不进只。”
奚平将灵感全部附在眼睛上,这才发现,地铭文法阵无处不在,半空中竟都飘着法阵灵线——只有风动时会起轻微的波澜,透水面折『射』才能看见点端倪来。
“他们不怕把法阵吸进肺里吗?”
“不会,中座每个人都上了名册,仙山记住了这些人,法阵会自动避他们——不东中西三峰互不来往,你是探个头,还是会把法阵吸进肺里炸成鱼泡的。”濯冷淡地说道,“只有我能在三座主峰之自由来去,替我马上死‘相思病’之手的师尊当隔墙耳。”
果然。
奚平心道:他默认了方才杀悬无的话。
这时,濯说道:“我知道你是奔着化外炉来的。”
奚平心里跳,便见濯仰望着云顶的宫殿:“两百年前,阖灭国,三岳得到了惠湘君的本命法器化外炉。东西拿回来之后没人见,直由掌门本人保管。之后掌门闭了关……至今已两百年。”
奚平怀疑这秃子被水花撞脑震『荡』了:“你这话是不是有什么语病,怎么听着像贵派掌门用惠湘君的遗闭关?个蝉蜕巅峰,靠升灵的法器冲月满?”
跟举人会试前拿千字文当参考书有什么区别?
濯平静地点头:“你楚语不错。”
奚平忍不住问道:“贵派掌门是不是快走火入魔了?这种荒唐事都没人劝阻声吗?”
“事天知地知,悬无知我知。现在还多了个你。”濯说道,“你既然见破法和望川,该知道,永春锦是不能放在灵山划定的等级里的,她是化外之人。”
奚平慢了半拍才反应来:“永春锦”是惠湘君的伴生木,被这爱给人起花名的秃子拿来指代惠湘君了。
“但你有句话没说没错,掌门可能确实快不行了,他走错了路。”濯声音又诡异地轻柔了起来,“以我的修为,看不懂他哪里走错了,但我的灵感能看清云上仙宫里正在飞快溢散的灵气,有大能陨落,不然悬无也不会在银月轮的影响下强撑着不肯去闭关……正好这时候,你来了,巧不巧?”
奚平激灵下。
当年他误入无渡海,遭遇元洄隐骨,隐约有种冥冥中被什么摆布的感觉。
秋杀也说,旦有不被灵山承认的修士想跨升灵关,天道必不能容,会在最快时内接连降下天灾人祸,将这胆敢违抗天意的蝼蚁擦干净。
许多事看似机缘巧合,仔细回想,却都像被看不见的手推着。
惠湘君死了八百年,化外炉从澜沧转手到三岳,没人打它的主意——炼器道不擅争斗,从来不找事,再说惠湘君这种鬼才的本命法器也不是谁都使唤得动的。
难道这回他上三岳盗化外炉……也是什么在安排?
“天与地直在争斗。”濯意味深地说道,“上古魔神殒落,留下自己的伴生木,寻觅继任者,与天道相抗。你继承了不驯道,便是我辈中人,生再无法融入灵山正统,么藏在木头里苟且偷生,随时等着天道发现你剿灭你,么与诸天神圣为敌,打碎这三千大道,改天幻日——没有第三条路。”
奚平听这话无端觉得很不舒服,心道:爱有没有,爷坐这不走了。
“看来我只是这局里的小棋子。”奚平不动声『色』道,“小小筑基,也不知在蝉蜕殒落夺权的时候能干点什么,没人带连西座小院都走不出来,实在不配跟相思病兄辈。”
濯稳重起来人模人样的,丝毫也看不出之前疯疯癫癫的模样:“事说来话。”
“没事,”奚平道,“我在水里住个年半载憋不死。”
“神魔大战时,三岳山的月满玄帝有位毕生宿敌,位上古魔神有几十个名字,除了他自己谁也记不住,当时便都以其伴生木相称,叫他‘无心莲’。人疯疯癫癫,像盏蛊盅,自己跟自己内耗不休,遭遇强敌时,却每次都能有部逃脱,怎么杀也死不透。
“他直苟延残喘到了灵山落下,西楚玄帝月满,天地其他魔神都已随风而去,成了世上唯个活着见到了灵山的上古魔神。最后终被玄帝带着座下高手们堵住,月满圣人境界压制下,无心莲无处遁形,被斩落三岳山脚下。为防再有漏网的‘莲子’,玄帝将无心莲的莲蓬封进了银月轮。
“几千年后,玄帝后人——东衡项家把持三岳山数千年,后辈儿孙却越来越不争气。掌门到了蝉蜕巅峰,直在设法突破,无暇打理琐事,却无人可用,只好退而求其次用悬无这‘半个项家人’。但他也不放心悬无,便将银月轮挂在了在东座,表面上看是将三岳大权交到悬无手上,实际也是种监视。旦大老有越轨之举,镇山神器饶不了他。
“悬无大老几百年来兢兢业业地替掌门守着项家的山头,直到他机缘巧合,得到了个出身尴尬的顶级灵感者,带上灵山收为弟子。他悉心照料,调养了百年,让这个瘫子灵窍、灵骨成,行走坐卧与常人无异,只等着通师尊的考验,继承道心。然后被师尊送了份大礼……大老拼着自己蝉蜕道行护法,将弟子送入银月轮,得到了上古魔神无心莲的道心,自己却夜头,养伤百年方才出关,师恩可谓重三岳、深如南海啊。”
奚平始听到上古秘闻,还在转生木里给周楹转述,听到最后却目瞪口呆,都顾不上学话了。
“所以银月轮里的莲子发霉……发、发芽了?”奚平想起陶县里被月光扫成灰尘的秋杀,不由得对眼前能保持大半“器型”的濯肃然起敬,“阁下怎么活下来的?”
“靠我蝉蜕师尊。”濯轻声说道,“师尊用半的真元镇在我身上,旦他撤走,我必会被银月轮绞杀。但同时,我成了新的无心莲,与银月轮共生,我在这三岳山中,便如半的镇山神器,他通我控制了银月轮这个掌门套在他脖子上的绳套。银月轮、我、还有师尊,谁也离不谁,你说高不高?”
奚平盛赞道:“有才!”
“我不信掌门行将殒落时没安排好后事,到时这师兄弟必有场较量。”濯道,“相传化外炉完全可以容纳蝉蜕的真元,炼出破法和望川的化外之能屏挡镇山神器。我可以帮你拿到化外炉,但我第个用,我摆脱银月轮。”
奚平想了想:“化外炉居然在贵派掌门屁股底下坐着,这是打死我们都没想到的,否则也不会浪费这工夫——除了答应,我好像也没有别的选择。”
“你还可以放弃化外炉,脱身。”濯笑道,“这点手段你应该还有。”
===第128章 永明火(十)破法本身更像一种特殊的……===
“什么?!”
从林炽到白令——乃至于徐汝成一干陆吾, 几乎所有参此事的人,听说化外炉在三岳掌门手里都震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