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他能像在陶县一样,从转生木里穿梭……可是三岳山没有转生木。而且转生木似乎也不安全了。
奚平发现,徐汝成每次通过转生木联系他,后背的冷意会更明显一些,盯着他的人仿佛会变得兴奋起来,正常说话就不会。
奚平一开始怀疑徐汝成的神识被人做了什么手脚,冒险偷偷将他神识带回过破法镯一次,乐声只显示徐汝成近来心境变化不小,并没有多余的杂音。
既然两头都没有问题,那就只能是中间转生木的问题,盯着他的人真比玄隐三大长老加起来还厉害。
但数日过去,对方只是观察他,没有任何行动。
这说明什么?
奚平心里不由自主地活动了起来——来之前,他就从白令那听说三岳山内斗严重,这么看果然。
三岳山灵气之浓郁,别说徐汝成这乡下开明,就是在飞琼峰待过的奚平刚一进来都觉得有点“晕灵”。这应该是地形缘故,大宛比西楚地势平缓,仙山的灵气会畅通无阻地顺着地脉散入凡间,不像西楚到处崇山峻岭,同一片天底下的人彼此很难有交集。
这样惊人的资源被项家把持垄断,那些不姓项的大能不可能没有想法。
秋杀斩杀项肇,西座的升灵高手几乎倾巢而动,中座却跟死了一样没人吭一声。
结果西座大伤元气,折损的高手也仿佛明晃晃地将“项氏不肖子孙才德皆不配位”顶在了头上,又没脸又恐惧,更加防备中座的外姓人。
秋杀在凡间留下的余波被十万两白灵强行抹平,在仙山的却还没散,中西二峰之间嫌隙弥深。
现在中座掌门闭关,四大升灵中有三个外姓人,西座项家废物扎堆,三岳的实际掌权人是东座悬无……
奚平问过白令为什么别人都姓项,悬无姓悬。白令就跟听不懂玩笑话似的,一本正经地告诉他西楚没有“悬”这个姓,“悬无”是号,其真名不详,据当年无渡海的魔物传谣,他其实是掌门同母异父的亲兄弟。
雪白的悬无长老出身竟绿油油的,奚平认为这里头隐喻了四季更迭,十分有深意。
只是不知道这很有深意的悬无长老是什么立场——当年劫钟下东海一次,护法的玄隐三长老各自休养了好几年,可是三岳的悬无长老独自放飞“银月”,回来却还得兢兢业业地掌权,连个替班的也没有,可见三岳局势之微妙已经到了一触即发的地步,他老人家也不敢放松。
那么盯着他在西座搞小动作却一言不发的人会是谁?
奚少爷心里冒出个大胆的想法。
濯明水鬼似的伏在水面,水面上映照着西座峰山脚下的别院。此时夜深人静了,正轮到那棵“烟云柳”清扫宅院。濯明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烟云柳”敷衍地挥了几下扫帚,随后在地上乱划起来。
“唔?”濯明兴致勃勃地把头横了过来,“他在和谁传消息?”
旁边的莲花也凑过来,花瓣上长出一张嘴:“装凡人还要装全套,用这么凡人的办法传信……糟糕,宛字文法我记不全了。”
“不,”濯明轻轻地拈住莲花瓣,“他写的是楚字。”
就见扫帚在地上龙飞凤舞地划拉道:偷窥大姑娘,不要脸,长针眼。
濯明转了一半的头卡在中途,惊奇地睁大了眼睛。
那棵“烟云柳”把扫帚转得像舞剑:鬼鬼祟祟的,有本事出来见一面。
奚平一口气写完,不动声色地深吸口气,将扫帚往旁边一戳,那如芒在背的感觉还在,等了半晌,却没其他动静。
奚平收了扫帚,一时摸不准那盯着他的人是怎么想的,他沉吟道:实在不行,就只能放弃这个侍女身份。等“大婚”时再伺机跟着赵家或者庆王府的人混进来……只要他不用转生木传信,对方似乎没那么容易透过“仿品”找到他。
只是那又要时间。
奚平凝神看了一眼自己灵台中的照庭碎片,剑光黯淡得几乎快看不清了。
不能急。
他闭上眼静立片刻,在灵台里拨了首小曲哄了哄自己。照庭似乎感觉到了他的焦躁,支修虽然没精力分神过来,却仍强打精神,让碎剑发出轻微的蜂鸣声,告诉他师父还硬朗。
就在他一曲终了,打算将神识送回转生木里休息一会时,奚平的眉心陡然像被什么刺了一下,他一手缩进袖子,蓦地睁眼朝触动了他灵感的方向望去。
只见他屋里有一盆装饰用的碗莲,不知是泡掉色了还是怎的,送来时还是黄花,此时连花带叶一起褪成了雪白 ,让人想起悬无的毛。
随后那绽开的白莲一点头,中间的花蕊就像个不合适的帽子,脱落下来,花蕊所在之处空了,钻出一颗豆大的……人头。
奚平:“……”
那花里开出来的“不毛之头”额头和下巴上各有一张嘴,耳朵一朝上一朝下,鼻子似乎没装好,有点歪,两只眼睛和两张嘴都笑盈盈的,开口道:“美人,你猜我的头是正的还是反的?”
“正的,”奚平眼都不眨地脱口道,“不正就请你自己偷偷正过来,我可以给你个机会假装不知道。”
那两只眼叽里咕噜地转了一圈。
奚平大喇喇地走过去,当着妖怪的面,用莲花碗里的水照了一下自己的灵相面具:“这等姿容你不正眼看,你肯定是个傻子,我忙着呢,没闲工夫搭理傻子——有伴生木的也免谈。”
一见这碗莲里的人头,奚平就恍然大悟:是了,玄隐三长老固然感觉不到他和转生木的联系,但有一个人曾经叫破过他的藏身之处——秋杀。
伴生木与伴生木之间,似乎有同类之间的感应,尤其是修为更高的那一方。
那道穿过了三岳山无数铭文法阵的视线是莲池里的花射出来的。
三岳深山中,竟有玄门灭之唯恐不及的上古魔神传人……至少是升灵修为。
好家伙,这都不是“藏污纳垢”了,堪比周家在无渡海养魔。
那白莲中的人头大笑起来:“我喜欢你,到后院莲池里来。”
说着烟消云散,碗莲中的花迅速枯萎,转眼剩了朵光杆。
奚平毫不迟疑地跟上,同时通过转生木给白令送了个信:“白令大哥,替我问问三哥,有没有听说过上古魔神里谁的伴生木是白莲花的?”
白令诡异地沉默片刻:“属下在外公干,不在主上身边。主上那里有新找来的转生木,世子可以直接问他。”
奚平立刻分了神,心里一紧:“为何不用纸人,要你亲自跑?出什么事了?”
“因为前些日子,世子深夜借小纸人潜入主上靴子里,并用秸秆在里面搭了个鸡窝。”白令用他一贯平静正经的口吻拷问着奚平的良心,“世子奇思妙想,令人叹为观止,只是属下被主上禁用纸人两个月。”
===第126章 永明火(八)“他吃什么吃泥吗割……===
奚平来聒噪的时候, 周楹正被庞戬兴师问罪。
“一个月,沽州、渝州、洪阴抓了十多个外细作,漏网之鱼……”
周楹半夜被叫起来, 大氅懒洋洋披着,好整以暇整了整袖口, 说道:“庞总督跟亡命徒打交道打多了,忘了怎么搜魂了?”
“我用搜?西楚麒麟卫、南蜀降龙骑、北历夜归——庄王殿下, 你告诉我,事怎么收场?”
周楹:“庞公以像问我的罪一样,传信行走总部嘛。”
庞戬:“你们陆吾先开始的!”
“不错, ”周楹笑了,“他们什么证据?”
庞戬:“……”
各行走况不同, 比如天机阁就一直耻于麒麟卫那帮混混相提并论,但一点差不多, 就是作为仙山外门,行走大多是上层出身。每个都很高贵, 都很会珍爱自己, 为了免遭搜魂,肯主招供,甚至肯重金买命。
陆吾不同,陆吾死在外, 哀荣抚恤是要留给家的,他们的『性』命轻于身家,也轻于那些要被拿出来称量的功过,往往能像邪祟一样狠,不待搜魂就自爆灵台,至今各都抓不住周楹的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