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办法,只好回电。响了四声后,有人接听。
“承蒙关照,我是Spiralinks的嶌。刚才您有来电,请问是波多野小姐吗?”
“……您是嶌小姐吗?”
“是的。”
“嶌衣织小姐?”
“……是的。”
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令我不太自在,就在我沉默片刻时,对方说:
“我是波多野芳惠。”
“承蒙关照。”我反射性回应,却完全想不起这名字。正犹豫着要不要问她究竟是谁时——
“我是波多野祥吾的妹妹。”
“波多野……祥吾?”
我一时想不起来,虽然这名字听来有点耳熟,但完全想不起来是谁。是小时候看过的动画主角?国中同学?还是前世恋人?就在我为了掩饰尴尬,拼命搜寻记忆时,波多野芳惠的声音打开我的记忆闸门。
“你们好像一起参加过求职活动。”
好几光年的距离瞬间消失,清楚唤醒八年前的记忆。
波多野祥吾、小组讨论、最终选拔考试、那间会议室,还有信封。
一连串的记忆让我开始冒汗。我从没忘记那一天、那段日子,只是拼命封印在记忆深处,不愿想起罢了。顿时脑子一片混乱,一时忘了自己身在何处,甚至差点忘了自己已在Spiralinks工作多年。
“我哥过世了。”
哥哥……我在脑子里像鹦鹉般复诵着,逐渐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
“波多野他……”
“是的,两个月前的事,”波多野芳惠说,“我在老家整理他的遗物时,发现有个署名给嶌衣织小姐的东西,想说是不是应该联络您,所以打电话到公司叨扰。不晓得您有没有时间来我家一趟呢?如果没兴趣的话,我们会把它处理掉。”
?
我抵达位于埼玉的波多野家,已是晚上九点。本来可以更早一点下班,但临时有份估价单需要处理,所以拖了一点时间。我知道这时间不适合造访素昧平生之人的家,但不想让不安的心情拖到明天的念头更强烈。
他到底留了什么东西给我?
位于朝霞台的大型公寓十四楼,一四○一号室挂着“波多野”的门牌。当我瞧见前来应门的波多野芳惠时,记忆中的雾霭瞬间散去,清楚想起波多野祥吾的脸。单眼皮却炯炯有神的圆眼,偏长的脸型。
没有正式的佛坛,只有摆置故人的照片与香炉。照片中的他除了发型之外,几乎还是我记忆中的模样。上过香,他的父母来到客厅向我致谢,谢谢我为了他们的儿子特地跑一趟,感受得到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哀痛,对待我的态度却颇热情,看来他们什么也不知道。我原本做了最坏的打算,看来暂且可以安心。
我随着波多野芳惠走向她哥哥生前住的房间。
波多野芳惠开灯,说:“我哥是因病去世。”
她说了我一直想问的事。
“他不是体弱多病的人,是因为淋巴癌过世。说来惭愧,我们兄妹好几年没见,所以一时之间没什么太深切的感受。”
“他不住这里吗?”
几年前搬走的。你知道广岛的比治山吗?”
“抱歉,不晓得。”
“我也没去过,好像离原爆纪念馆很近……就在广岛市区。他调去那边工作后,就一直一个人住。其实我比他更早离家,在江户川区担任公职,所以我们大概四年没见面了吧。如您所见,这房间已经空着好几年。”
房间里确实没什么生活感,床上没放床埝,取而代之的是满布尘埃的空气清净机与健身单车。书桌上放着成堆书籍和空的垃圾桶。波多野芳惠一边翻找抽屉,一边说:
“我今天特地请假回来整理我哥的遗物,然后就发现——请稍等一下。记得是放在这里,不可能随手乱搁啊!您先坐一下。”
不喜欢坐座埝的我本来想拒绝,但又不想让她费心,只好乖乖坐下。缓缓坐下时,清楚感受到双脚微颤,这股不对劲的感觉促使心跳加快。到底是什么东西呢?越来越觉得应该是“那个”吧。
就在我喝着她端给我的茶,试图掩饰紧张时,“找到了,就是这个。”
波多野芳惠坐在我对面的座埝,递给我一个透明文件夹,里面有几张资料。我接过时瞅了一眼里面的东西,不禁屏息。
“哥哥什么也没说。”
波多野芳惠的表情明显骤变,眼中开始浮现隐藏至今的纳闷与狐疑,让人误以为房间的照明刹时变暗。她那一直以来的亲切态度,说不定是为了引我陷入深不见底的流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