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到达时,已是吃午餐的时间了。山林里的大象正聚在娑罗树的树荫下对弈。听说大白象来信了,纷纷围过来看信:
“我的处境很悲惨,请大家快来救我!”
大象们看完信,呼啦啦全部站起身,黑压压的一大群,愤怒至极地齐声咆哮起来。
“打倒欧佩鲁!”象群的头领高呼道。
“对,现在就去,冲啊!”大象们纷纷响应。
它们以风驰电掣的速度冲出了森林,如旋风般席卷原野。所过之处,小树遭连根拔起,灌木丛被践踏得稀烂。冲啊,冲啊!象群如燎原烈火,终于冲到了飘着青雾的原野尽头。它们望着欧佩鲁宅邸的黄色屋顶,胸中怒火熊熊燃烧。
“轰隆隆、轰隆隆!”这时是中午一点半,欧佩鲁正躺在皮床上睡午觉,梦中飞来了一只乌鸦。外面嘈杂声越来越大,欧佩鲁的雇工们都跑出去,在门口手搭凉棚向远处张望。只见一群大象铺天盖地而来,像移动的森林一般,速度比火车还快。雇工们人人吓得面无血色,赶紧跑回来,大喊道:
“老爷,不得了啦,是大象!老爷,象群冲过来了。”
欧佩鲁是个聪明人,在他睁开眼时,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喂,白象还待在象舍里吗?在吗?在不在啊?在!那太好了。赶紧关上门,把象舍门关好。再搬些圆木来,把门堵上。畜生,你慌什么?把圆木堵在那儿,就能减弱白象的冲击力,它就没办法了。好,再搬五六根圆木来。行了,这下弄妥了。大家都别慌,这回把大门关紧,换个门闩顶住!行了,大家不要害怕,鼓起勇气吧!”
欧佩鲁做好了防御的准备,同时用喇叭一样的大嗓门给雇工们鼓劲。可是雇工们依然很害怕。他们都不想被这种主人连累,纷纷将毛巾、手绢、用脏的白布等,一层层地缠绕在手臂上,作为投降的标记。
欧佩鲁见此情形,开始坐立不安,急得转来转去。他的狗也惊惧害怕,不停地狂吠着,在屋中到处乱跑。
片刻后,地面震动起来,四周都在摇晃。象群遮天蔽日,成群结队包围了欧佩鲁的房子。在令人畏惧的怒吼声中,传出一句亲切的安慰:
“我们来救你了,别担心。”
“谢谢。你们可来了,我真高兴!”象舍中的白象回答说。
围在外面的象群吼叫得更大声了。它们绕着围墙转来转去,还时不时地挥舞着长鼻子。但围墙是用水泥混合钢筋砌的,象群难以破坏。围墙里的雇工们人人惊慌畏惧,只有欧佩鲁还在大喊大叫。
大象们很快就想到了办法,它们互相踩在同伴的身体上,向墙头攀,慢慢地越过了围墙,将脑袋伸进墙内。欧佩鲁的狗见到满是皱纹的灰色象脸,登时吓得晕了过去。欧佩鲁举起左轮手枪,向大象“砰砰砰”连开六枪,但子弹根本无法穿透大象厚实的身体,射在象牙上还被反弹了回去。一头大象说道:
“这玩意儿噼里啪啦打在脸上,真讨厌。”
欧佩鲁觉得这话有点熟悉,似乎以前曾听过类似的话。他又从子弹袋中取出子弹,重新装填好。就在这时,大象的一条腿已经跨过围墙,另一条腿紧跟着也跨了进来。五头大象一起从墙上踏过来,欧佩鲁手握枪弹,被大象们踩成了肉酱。大门很快就被撞开了,大象们吼叫着,争先恐后一拥而入。
“牢房在哪里?”象群奔向象舍,将圆木像拗火柴棍儿一样拗断。被折磨得骨瘦如柴的白象走了出来。
“太好了,你还活着,就是瘦多了。”群象围在白象身旁,为它卸掉了锁链和秤砣。
“太感谢你们了,我总算是得救了。”白象苦笑着对大家说道。
“唉,小家伙,不是告诉过你吗?不准下河玩耍。”
译后记
我一直坚定地认为,如果宫泽贤治不是那样过早地辞别人世,那他必定会成为日本的安徒生。
一、孤高短暂的一生
1896年8月27日,宫泽贤治(MiyazawaKenji)出生于日本东北部岩手县花卷町。岩手县是日本最穷的县之一,土地贫瘠、天灾不断,闭塞、严寒、贫穷,使得当地农民的生活极其困苦。不过宫泽贤治家因为经营当铺、旧衣铺,所以家境殷实。成长于优渥富裕的小天地,却身处普遍穷困的大环境,这样的矛盾反差,给自小就异常敏感的宫泽贤治带来了内心深处重重的挣扎与省思。
受小学三四年级时的班主任八木英三的影响,宫泽贤治在童年时就展露出了文学才华。九岁那年,随着第一首长诗《四季》(已失传)那稚嫩的笔调在稿纸上铺陈开来,宫泽贤治从此与童话和诗歌结下了不解之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