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手术没有让她恢复健康,却也暂时保住了性命。她看到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对解放军进驻北京之初锐意守护老建筑十分感动。可惜接下来的几年,梁思成和她用尽心力保护北京老城,倡建城墙公园,种种苦功终于白费;她希望改良传统工艺设计,花了不少心血,也没有被接受。
解放后她受聘为清华大学一级教授,也被邀参与不少国家级设计工作,但她身体愈来愈衰弱,终于在1955年4月1日病逝。治丧委员会由她的至交好友组成,墓碑的环饰本是她为人民英雄纪念碑设计的浮雕,碑上刻着“建筑师林徽音之墓”。
据林徽音的儿子梁从诫回忆,友人曾说林徽音早逝是一份幸运,要不然到了“文化大革命”,要她忍受梁思成所受的苦楚,情何以堪?
她的墓碑在“文化大革命”时被毁。
浪漫想象背后的事实
浪漫故事想象大家应该如何如何,但现实却是另一副模样:色调灰暗,界限模糊,当事人做的决定不管多恰当,也难免偶尔泛起淡淡的“假如……”,似乎要靠这短暂的怀疑让自己重新肯定原来的选择,向自己证明眼前的一切虽然并不完美,却是自己最珍爱的。这种微妙的情况,不管男女都有同感。新文化运动为女性带来了选择权,同时也把她们推进一个复杂的世界:有选择,就代表要放弃一些东西,甚至要伤害某些人。
人是不知足的,很少人在感情世界会认为自己绝对幸福;或多或少的不如意往往是制造浪漫幻想的契机。如果处理得恰当,这种契机可以调剂生活;但说到底,它只能是调剂,不能把它变成生活本身。
林徽音在家庭、事业、婚姻和恋爱各方面的表现,显示她理性和感性都极强,因此要比别人面对更多矛盾。她自己曾说过:
自身性格与性格矛盾;理智与情感两不兼容;理想与现实当面冲突,侧面或反面激成悲哀。(《纪念志摩去世四周年》)
虽然不能避免性格的内在斗争和环境的压迫,但她一生作出的重要抉择,却指向同一方向:在事业方面,她选择的是扎根于现实的建筑学,文学只是她的嗜好;在感情方面,她不止一次作出重大抉择,每一次都选了梁思成。她心中抗争情绪或浪漫诉求不管有多强烈,也不会成为无缰野马。就是这一点,大概可以说明为什么很多人视她为20世纪中国新女性的佼佼者。
在文学方面,林徽音不是个多产作家,却有极具特色的作品,小说《九十九度中》以漂亮的白话结合当时英国文学界还相当新颖的叙事角度,可以说是她的代表作。她写作新诗的时期从1931年到1947年,题材环绕她的生活和心路历程;她重视诗的内在规律和声音的美感,而意境则往往云淡风轻,似乎是感情经过理性的过滤,而又超越了理性的樊篱,进入近乎冥想的宁静。
作为建筑师和设计师,林徽音的作品不多,主要有东北大学校徽、北京大学地质馆和灰楼学生宿舍、云南大学女生宿舍、清华园胜因院教师宿舍等;她也曾参与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徽和人民英雄纪念碑的设计。她在建筑方面最大的贡献在于史料讨论和考察报告,特长是在论述建筑时引入文学笔法,给人意想不到的惊喜。
想接触日常生活中见识广博、口才出众的林徽音,该看的可能不是她的文学作品,而是她在建筑学方面的文章。下面的引文来自她一封信,批评一本20世纪50年代出版的中国古建筑图录:
从花纹的比例上看,原来的纹样细密如锦,给人的感觉非常安静,不像这次所印的那样浑圆粗大,被金和白搅得热闹嘈杂,在效果上有异常不同的表现……总而言之,那张印样的确是“走了样”的“和尔椀花结带”,与太和门中梁上同一格式的彩画相比,变得五彩缤纷,宾主不分,八仙过海,各显其能;聒噪喧腾,一片热闹而不知所云。从艺术效果上说,确是个失败的例子。
引文最后八句以一连串的排比引出毫不留情的断案,让当年在梁家“太太的客厅”里高谈阔论的林徽音再次活现在大家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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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徽音的本名是徽音,但有一段时间曾用“林徽因”之名发表文学作品,原因是当时有个男作家名叫林微音,不时引起混淆,因此她干脆改用同音而不同型的名字“林徽因”。时至今日,坊间有关她的书籍还没有统一名字。
附录徐志摩赠林徽音的诗
你去
你去,我也走,我们在此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