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中还说:
不久前,近卫公曾几次托人转告我,他要见我。我推辞再三,但他执意要让我去。无奈,我在得到海军大臣的允许后,前去拜见了他。我们谈了约两个小时。
山本所说的同近卫的长达两个小时的谈话,是指为参加海军首脑会议,他特意从柱岛赶来东京时的事情。山本来到近卫公的私邸—荻洼荻外庄,拜见了近卫。近卫问他:如果日美开战的话,海军作如何打算?山本回答说:
“如果非打不可的话,在开始的半年或一年中,可以奋战一番,并有信心争取打胜。战争如果持续二年三年,那我就毫无把握了。三国同盟条约已经缔结,只有破釜沉舟背水一战了。尽管如此,我还是恳切希望政府能竭力避免同美交战。”
关于三国同盟问题,近卫对山本说,海军毫不犹豫地表示了赞成意见,使他感到很奇怪。后来,经询问海军次官丰田方知:军用物资的供应无着落,困难重重;从军事备战来说,海军的作战准备上也存在着很多问题;海军的赞成,只是出于政治上的考虑,在国防上并无充分的准备和保证。他对此感到很失望。他埋怨海军说,作为海军,就是应该站在海军的角度阐述自己的观点。关于国内的政治方面的事,那是首相的事,首相自有安排。
在给岛田繁太郎的信中,山本还写道:
听近卫说话的口气,他简直把别人都当成了傻瓜。其实也不足为怪,事后发牢骚,推卸责任,这是他一贯所使用的伎俩。海军如果把近卫和松冈外相的游戏性的话都当成真的,那就不知何去何从了,也是很危险的。我觉得,把事情弄到这个地步,实在是有愧圣上。以上,仅供你参考。
山本对近卫很反感,实际上并不信任岛田,他更讨厌岛田繁太郎。他曾用斥责的口吻说过:“那个家伙(岛田)是个巧言令色之徒。”
虽然山本当时并没预料到岛田后来能成为海军大臣,进入东条内阁,并被人们骂为“东条的副官”。但是,因为他们是同届同学,山本是很了解他的。所以,山本写给堀悌吉的信和写给岛田的信是完全不一样的。看得出,在给岛田的信中多用的是防范的口气。
就这样,山本憋着一肚子气,回到了柱岛泊地的“长门”舰上。虽然他的观点同会议所通过的决议是完全不一致的,但作为联合舰队司令长官的他,这时,毕竟没有理由再说他不知道日美之间的战争即将爆发了。
有人会问,从这时起直到战争开始,山本就没有其他的路可以选择了吗?从“假定”的角度来说,当然不能说没有。首先,虽然他无法决定政策,但他可以以他联合舰队司令长官的职务为赌注,坚持到底表示反对。再者,假定他身为次官或海军大臣,除了可以凭他的职务和身份坚持反对外,还可以以身殉职,宁可牺牲性命也要坚持反对。从他个人的决心和意愿来说,他是会这样做的,他所以违心地勉强表示同意,恐怕是受海军的传统观念束缚的结果。他没有冲破这种束缚的勇气,作为一个海军军人,一定要尊重、服从上级的决定,特别是在政治上,在海军中,只有大臣一人可以干预政治,除海军大臣之外,别人是无权过问政治的。他们只有尽职尽责的权力。
就这一点而言,“海军中的左派”的确有些过于拘泥传统观念了。这和天皇对政治所持的谨慎的态度颇为相似。这是个极为复杂的问题,很难说得清楚。然而,那些饱受战争苦楚的人,是不能谅解的。
米内,从组阁时起就被编入预备役,退出了现役。约半年之后,他辞去了首相职务。据说,当时他虽然仍属于海军省的人,但在很多问题上,他却不想再以海军大将的身份公开发言或表示态度了。
据说,当时,他曾对原田熊雄说过:“我现在过着近似与世隔绝的生活。”
武井大助说:“如果是在平时,米内那样做当然是正确的。但是,那时正处在非常时期,很多人都希望他能挺身而出多发表意见。然而,他并没有这样做。看来,从少年时期起就受军校特殊教育的人,同我们这些只受一般教育的人毕竟是不一样的。”
如果说米内不愿站出来发表自己的观点的原因是从少年时期起就受军校特殊教育,似乎也解释不通。因为陆军军人,有的甚至从幼年时期起就受特殊教育,然而却做出那样的事来,这又作何解释呢?所以说,这样的解释似乎也是经不起推敲的。
如果山本抛弃海军历来的传统,也和陆军一样“下克上”不服从海军大臣的决断的话,其结果又会怎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