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日过去了,那天气氛极其紧张而寂静。巴黎和阿尔及尔都在观望普夫利姆朗的政府将由哪些人组成。其阁员名单公布后,证明该政府同过去一样也是一个大杂烩。从前抵抗运动的忠实党徒皮埃尔·德谢维尼出任阿尔及利亚事务部新部长。朱尔·莫克出任内务部长,而居伊·摩勒则为普夫利姆朗的副手。新政府从国民议会那里获得授权,主要是为履行其第一项使命,即重新确立巴黎在阿尔及尔的至上权威。总司令萨朗得到正式命令,要他弄清政府的指示是否已得到落实。
至少可以说,萨朗现在处于一种最难堪的境地。一方面他自己请求“国家事务协调者”出面,一方面却授命于由正当途径选举产生的共和国政府来加强法国的合法权威。萨朗行事向来优柔寡断,左右摇摆。但在5月15日清晨,他终于决心破釜沉舟。他电告德谢维尼说,他认为由戴高乐将军领导的政府不是唯一的解决办法。此后在正午,他出现在总督府的阳台上,向万余名群众讲话。而这些人到目前似乎已在那里扎下了营盘,不肯再离去了。萨朗又差点把这次讲话搞糟。尽管他已得到德尔贝克的细心指点,但他在演讲的结尾只提出重建法制的要求,却忘记说出那最具魔力的字眼儿。德尔贝克把他硬推回到阳台上,“喊‘戴高乐万岁’。”萨朗便喊道:“戴高乐万岁!”随即便引起人群的热烈反响。
在萨朗堂而皇之抗命于新政府的同时,又发生了一桩同样颇具戏剧性的事件。几乎就在萨朗在阿尔及尔发表讲话的同一时刻,将军交给被召前往科隆贝共进午餐的吉沙一份早晨刚刚起草的声明,要他当天下午通过法国新闻发布中心发表。
声明文字精炼,极富感染力。全文只有10行,而最后一句话最为关键:“今天,面对再度笼罩这个国家的重重困难,我宣布我将随时准备执掌共和国的权力。”声明的发表,表明将军已转入攻势。
这种做法当然令人难以容忍,因为已经存在着一个据法律而成立的政府。但作为一种策略,却是成功的。将军借此在最恰当的时机,以最恰当的方式,把自己推到事件的前台。为继续掌握主动,他于5月19日在巴黎的奥赛宫召开新闻发布会以进一步扩大其声明的影响。从发表声明到召开新闻发布会,这中间的时间间隔是精心安排的,以便有两天的时间来观察自己所投下的炸弹会引发怎样的结果。
5月17日和18日这两天,世人一边等待将军的下一步行动,一边消化萨朗对普夫利姆朗政府的抛弃。这其间又发生了许多事情。苏斯戴尔当真潜出了法国,出现在阿尔及尔,并受到热烈欢迎。参谋总长,萨朗名义上的上司埃利将军受够了这一切辞职不干了。共产党则号召组织总罢工。法国空军则开始按照洛林十字形状编队巡航。但最严重的事件是玛素手下的两名军官从阿尔及尔飞往图卢兹。他们的使命是查清那里的伞兵是否将支持“复出行动。”
复出行动由玛素和他的人员在4月底形成构想。从阿尔及尔和图卢兹起飞的伞兵与驻扎在巴黎城外的各坦克连一并进入巴黎,占领警察总署市政大厦、邮局、国民议会、广播电视中心和埃菲尔铁塔。展示武力行为,只有一个目的,即说服巴黎的权力机构接受由戴高乐将军领导的政府。如果这一切不能以和平方式发生,其后果不言自明。
换言之,这一计划无异于一次军事政变。种种迹象表明,将军即便对这一计划的细节不甚了解,但无疑对整体构想有所耳闻。
5月19日下午3时整,当将军步入奥赛宫召开新闻发布会的时候,他十分清楚主动权已控制在自己的手中。有人问到他对法律规定的公民自由权有何看法。他在回答中间几乎不看他所记下的要点,而以一种义愤填膺而略带夸张的姿态,取摘下他那厚重的眼镜,耸耸他那宽阔的双肩说道:“我为什么要在67岁这种年纪开始独裁者的生涯?”他庄重,自信,充满权威,避免对阿尔及尔的叛乱做任何谴责。他对社会民主党表示赞许,但整体上对各政党持嘲讽态度。新闻发布会结束时他宣布:“现在我将返回我的村庄,留在那里等候国家的派遣。”
戴高乐的表现极具戏剧效果。他从丘吉尔那里学到了不少政治表演的技巧,并加以灵活运用。甚至连那些对将军及其所代表的一切怀有敌意的人也不能不羡慕将军所拥有的统帅地位和无上权威。同时期其他法国政治家中无人能与将军同场竞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