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走出田庄,她看见我干的第一件事儿就是把她的小狗吊起来;她替它讨情的时候,我开口第一句话,就是我恨不得把她一家大小,除了一个人之外,统统都吊死。也许她还道这例外的一个就是她自己呢。可是,怎么野蛮的手段也没法讨她的厌。我看她对于野蛮的手段自有一种天生的爱好,——只要碰不到她这个宝货就是了。你说,这不是荒唐透顶、不是道地的白痴?——那么一个可怜巴巴的奴隶胚子、卑鄙的狗东西,居然梦想我会爱她!
“告诉你家主人,纳莉,我这一辈子还没碰到像她这么一个贱东西呢。她甚至玷辱了林敦这个姓。有时候我也手软了,就因为拿她没有办法;我要看看她究竟受得了多少折磨,谁知每次她总是羞答答的、摇尾乞怜地爬了回来。不过你还得告诉他,叫他这位做兄长和官长〔1〕的放心吧,我严格遵守法律的范围。直到目前为止,我避免给她一点最轻微的要求离异的理由;不仅这样,她用不着感谢什么人来分离我们。假使她想要走,她走好了;我看到她就讨厌,远过于从折磨她所得到的满足。”
“希克厉先生,”我说道,“这可真是疯子说的话!很可能你的太太认定你是疯了,而且就为了这个缘故,她容忍你到今天。不过现在你说过她要走可以走;既然有了你这允许,不用问得,她不会错过这机会的——小姐,你不至于一味地迷恋,蒙住了心窍,甘心情愿留在这儿陪着他吧,是不是?”
“当心哪,爱伦!”伊莎蓓拉回答道,眼睛里闪着怒火。看她那种神气,一点也错不了,她的伴侣存心想叫她恨他,而这一点他已经完全做到了。“他说的话一个字也信不得。他是个说谎的恶魔——是个妖怪,他不是人!他早就跟我说过,我要走可以走,而我也打算走过,可是我不敢再试一次了。只是你要答应我,爱伦,他的那些下流话,在我哥哥或是卡瑟琳跟前半个字也别提起。他拿出那一套来,全都是一心要叫埃德加气得跳起来。他说过,他把我娶来为的是好摆布他。我偏叫他办不到。我宁可自己先死!我但愿——我祷告——他一时性起,忘了他那阴险的心计,把我杀了!我能想象的惟一的乐事,就是死,或者是看他死!”
“嘿——眼前有这句话就够啦!”希克厉说。“假使法庭上把你叫去,你要记得她说过什么话呀,纳莉!你再好好瞧瞧那张脸儿吧,即使目前还不配我胃口,也不差多少了。——不;你是不适合做你自个儿的保护人的,伊莎蓓拉,现在,我既然算是你合法的保护人,就得叫你由我看管着,不管这个责任是多么不配我的胃口。上楼去吧;我还有几句话要私下跟爱伦·丁恩说呢。不是往那儿走。上楼去,听见了没有!喂,这儿就是上楼去的路,孩子!”
他抓住了她,把她推出房门外。他转身回来时咕噜着说道:
“我不懂得怜悯!我不懂得怜悯!虫子越是扭动,我越是恨不得挤出它们的肠子来!这就好比是一次出牙,我精神上越是感到痛,我越是使劲地磨。”
“你懂不懂什么叫做‘怜悯’?”我说,赶忙把帽子重新戴上了。“你这一生中可曾有一次感到过一丝半毫的怜悯吗?”
“把帽子放下!”他打断我道,看出了我要走的意思。“你还不能走。好,你过来,纳莉。我不是说服你,就是强迫你帮助我实现我的一个决心:我要去看看卡瑟琳,而且马上要办到。我发誓我没有安什么坏心。我并不想闹什么事,也不想招惹或是侮辱林敦先生。我只希望听她亲口说一说,她怎么样了,她怎么得的病,问问她我能替她做些什么事儿。
“昨天晚上,我在田庄的花园里逗留了六个小时,今晚还要去。每夜我都要在这老地方转,白天也要天天去,直到我找到一个闯进去的机会才罢休。如果埃德加·林敦来跟我照面,那我毫不迟疑地把他一拳打倒,给他一顿好揍,叫他懂得有我来这儿的时候,就得识相些。假使他的仆人来阻拦我,我就拔出这一对手枪把他们吓跑。不过假如我能避免跟他们或是他们的东家打交道,那不是更好吗?这一点你是很容易办到的。我来到之后会给你打一个招呼。一等到她独自一个儿的时候,你就可以悄悄地把我放进来,你给我望风,直到我离开。你是心安理得的,你这样做防止了一场大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