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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与和平(353)

作者:列夫·托尔斯泰

八月九日,瓦西里公爵和安娜·帕夫洛夫娜以及那个品学兼优的人又见面了。品学兼优的人想当女子学校的学监,正在向安娜·帕夫洛夫娜献殷勤。瓦西里公爵带着幸运的胜利者和如愿以偿的人的神气,走进房来。

“嘿,你们可知道一个天大的消息?库图佐夫当上元帅啦。一切分歧都消除了。我真高兴,真愉快!”瓦西里公爵说,“毕竟是个人物。”他一面说,一面意味深长地、严峻地扫了客厅里每个人一眼。品学兼优的人,虽然他自己愿意得到学监的位置,但还是禁不住对瓦西里公爵提起他原先的意见。(这在安娜·帕夫洛夫娜的客厅里,对瓦西里公爵不礼貌,对听到这个消息感到高兴的安娜·帕夫洛夫娜也是不礼貌的;但他忍不住。)

“可是,我的公爵,听说他是一个瞎子?”他用瓦西里公爵自己的话提醒他。

“胡扯,胡扯,他看得很清楚,您放心吧。”瓦西里公爵说,他说话嗓音低沉,急促,而且带着咳嗽,他用这种嗓音和咳嗽就把一切困难给解决了。“他的视力很好。”他又重复一句。“我高兴的是,”他继续说,“皇上给了他统率全军和所有军区的权力,从来没有一个总司令有这种权力。这是第二个君主。”他带着胜利的微笑作出了结论。

“上帝保佑他,上帝保佑他,”安娜·帕夫洛夫娜说。品学兼优的人,涉足宫廷社会不深,想讨安娜·帕夫洛夫娜的欢心,引用她原先对这个问题的意见,说:

“据说,皇上不大乐意给库图佐夫这个权力。据说,当人们对他说:‘皇上和祖国赐给您这个荣誉’时,他脸红得像小姐听到人家给她诵读《约康德》[5]。”

“也许不完全合他的心愿吧。”安娜·帕夫洛夫娜说。

“,不,不。”瓦西里公爵热烈地争辩起来。现在他已经不让库图佐夫屈居任何人之下了。按照瓦西里公爵的意见,不仅库图佐夫本人好,而且人人都崇拜他。“不,这不可能,因为皇上早就赏识他了。”他说。

“但愿上帝保佑库图佐夫公爵能掌握实权,”安娜·帕夫洛夫娜说,“希望不要有人掣他的肘——掣他的肘。”

瓦西里公爵马上就明白有人指的是谁。他放低了声音说:

“我确切知道,库图佐夫提出一个必须的条件:皇太子不能留在军队里。您知道,他对皇上是怎么说的吗?”瓦西里公爵复述了仿佛就是库图佐夫对皇帝说的原话:“假如他做得不对,我不能处罚他;假如他做得好,我不能奖赏他。”“!真是一个绝顶聪明的人,这个库图佐夫公爵,有个性的人。我早就认识他了。”

“我还听说,”还没有掌握宫廷待人接物分寸的品学兼优的人说,“公爵大人还提出一个必须的条件,就是皇帝本人不要到军队里去。”

他这话刚一出口,瓦西里公爵和安娜·帕夫洛夫娜都向他背转身去,互相看看,哀叹他太幼稚。

在彼得堡发生这些事情时,法军已经越过斯摩棱斯克继续向前推进,离莫斯科越来越近了。拿破仑史学家梯也尔[6]也像其他一些拿破仑史学家一样,竭力为他的英雄辩解,说拿破仑被引到莫斯科是不由自主的。正如从个人意志中寻找一切历史事件的解释一样,他这样说也是对的;俄国一些史学家认为拿破仑被引到莫斯科是俄国统帅们的战略成功,也和他同样是对的。在这里,除了回溯规律——即把过去一切看作实现某一事件的准备过程,此外还有搅乱全部过程的相互影响的规律。一个好的棋手输了棋,他心悦诚服地承认他的失利是走错了一着棋,从开局起寻找这个错误,但是他忘记了,他在全局每步棋都犯了同样的错误,没有哪一着是走对了的。他所注意的那步错棋,只是由于对手利用了它才引起他的注意罢了。战争是在一定时间的一定条件下发生的,在战争中,掌握无生命的器械的何止一个意志,一切都是由各种任意的行动的无数冲突造成的,因此,战争这种游戏,不知要比下棋复杂多少倍!

在斯摩棱斯克后,拿破仑先在多罗戈布日以西的维亚济马,然后又在察列沃-扎伊米希寻找战机;但结果由于无数情况的冲突,在到达离莫斯科一百一十二俄里的波罗金诺之前,俄军都未能应战。拿破仑在维亚济马下令,挥军向莫斯科长驱直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