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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与和平(19)

作者:列夫·托尔斯泰

一位身材高大、丰满、神态傲慢的太太,带着圆脸的、满面笑容的女儿,衣裙窸窸作响,走进客厅。

“亲爱的伯爵夫人……已经这么久了……可怜的孩子,她病倒了……在拉祖莫夫斯基家的舞会上……阿普拉克辛娜伯爵夫人……我真高兴……”传来妇女们你一言我一语热烈的谈话声,还夹杂着衣裙的窸窸声和挪动椅子的声音。一场谈话开始了,这场谈话在第一次停顿时恰好就可以站起来,弄得衣裙窸窸作响,说:“非常,非常高兴……妈妈的健康……阿普拉克辛娜伯爵夫人。”接着又弄得衣裙窸窸作响,朝前厅走去,穿起皮大衣或披上斗篷,就告辞了。谈话涉及当时本城一件重要新闻——有名的富翁和叶卡捷琳娜女皇时代的美男子老别祖霍夫伯爵的病和他的私生子皮埃尔,也就是在安娜·帕夫洛夫娜·舍列尔的晚会上举止非常失礼的那个皮埃尔。

“我很怜惜可怜的伯爵,”一位女客说,“他的身体已经够差的了,现在又为儿子烦恼,这真要他的老命!”

“怎么回事?”伯爵夫人问,似乎她不知道那个女客说的什么,其实关于别祖霍夫伯爵苦恼的原因,她已经听过十几遍了。

“这就是如今的教育啊!”一位女客说,“早在国外的时候,这个年轻人就任性妄为,现在在彼得堡,据说,他干了些骇人听闻的事,已经被警察局驱逐出境了。”

“当真!”伯爵夫人说。

“他乱交朋友,”安娜·米哈伊洛夫娜插嘴说,“瓦西里公爵的儿子、他、还有一个多洛霍夫,听人说,天晓得他们干了些什么名堂。两人都尝到了苦头。多洛霍夫被降为士兵,别祖霍夫的儿子被送到莫斯科。阿纳托利·库拉金呢,他父亲设法把案子私了了,但也被赶出了彼得堡。”

“他们到底干了什么呢?”伯爵夫人问。

“简直是一伙强盗,特别是多洛霍夫,”那位女客说,“他是玛丽亚·伊万诺夫娜·多洛霍娃的儿子,这么一位受人尊敬的太太,结果怎么样呢?你们大家想想看:他们三个不知从哪里弄到一只狗熊,放在马车上,去看一帮女戏子。警察分局局长跑来干涉。他们逮住警察分局局长,把他跟狗熊背对背捆到一起,扔到莫伊卡河里。狗熊在水里游,那个警察分局局长躺在熊背上。”

“亲爱的,那个警察分局局长样子一定挺好看。”伯爵笑得要死,喊道。

“哎哟,太可怕了!伯爵,这有什么可笑的?”

可是,太太小姐们也禁不住笑起来。

“好不容易才把那个倒霉蛋救上来,”女客继续说,“基里尔·弗拉基米罗维奇·别祖霍夫伯爵的儿子就是这么刁钻古怪,寻开心!”她补充说,“据说他受过很好的教育,头脑也很聪明。这就是他在国外受教育的结果。我希望这里谁也不接待他,别看他有钱。有人要介绍他跟我认识。我坚决拒绝了:我是有女儿的人。”

“您怎么说这个年轻人非常有钱?”伯爵夫人说,俯身避开姑娘们,那些姑娘立刻装做没有听见的样子,“要知道,他的孩子都是私生子。好像……皮埃尔也是私生子。”

女客摆了摆手。

“我想,他有二十来个私生子呢。”

安娜·米哈伊洛夫娜公爵夫人也加入谈话,看来,她是想卖弄一下她的社会关系和她对交际场各方面情况的熟悉。

“是这么回事,”她意味深长地也压低声音说,“基里尔·弗拉基米罗维奇伯爵的名声无人不晓……他有多少孩子,连他自己也数不清,不过这个皮埃尔是他宠爱的一个。”

“去年这个老头子还怪好看的呢!”伯爵夫人说,“比他更漂亮的男人,我还没见过。”

“现在可变得厉害,”安娜·米哈伊洛夫娜说,“我刚才是要说,”她接着说,“由于妻子的关系,瓦西里公爵是他的全部财产承继人,但是伯爵很爱皮埃尔,让他受教育,还奏明了皇上……他一旦去世(他的身体很坏,随时都可能咽气,罗兰也从彼得堡来了),谁也不知道这笔巨额财产会落到何人手里,是皮埃尔呢,还是瓦西里公爵。四万农奴和数百万家产。我知道得很清楚,是瓦西里公爵亲口告诉我的。基里尔·弗拉基米罗维奇还是我的表舅呢。而且他是鲍里亚[20]的教父。”她用好像并不看重这些事的语气补上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