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上钩。”吉提说,她的微笑和说话方式都很像她的父亲,列文经常满意地在她身上看出这一点。
“怎么叫没上钩?”
“就是这样,”她说着拉住丈夫的一只手,把它拉到自己的嘴边,用未张开的双唇碰碰它。“像人们吻主教的手那样。”
“到底是谁没上钩?”他笑着问。
“他俩都没上钩。本该是要这样的……”
“农民们的车过来了……”
“不,他们看不见。”
六
在孩子们喝茶的时候,大人们都坐在阳台上谈话,并且谈得津津有味,就像没发生过任何事似的,虽说大家,特别是谢尔盖·伊万诺维奇和瓦莲卡,心里都很明白,出现了一种不大妙但又很重要的情况。他们俩都有一种类似于学生因考试不及格而留级或被开除出校时的感受。所有在场的人都察觉到出了一件事,却又兴致勃勃地谈论着一些毫不相干的事情。列文和吉提感到今天晚上自己特别幸福和恩爱。他们因恩爱而感到幸福,这本身就包含着对那些想要而又得不到这种幸福的人的一种令人不快的暗示,因此他们感到很不好意思。
“请记住我的话:亚历山大不会来了。”老公爵夫人说。
今天晚上,大家都在等斯捷潘·阿尔卡季奇乘火车赶来,老公爵也来信说他也许会来。
“我也知道他为什么不会来,”公爵夫人继续说,“他常说,最初一段时期要让新婚夫妇单独相处。”
“爸爸真的抛弃我们了。我们见不到他了,”吉提说,“我们算什么新婚夫妇呢?我们已经是老夫老妻了。”
“他要是真的不来,那我就要向你们告别了,孩子们。”公爵夫人伤心地叹了口气说。
“唉,您怎么啦,妈妈!”两个女儿同声责备她。
“你就想一想吧,他会觉得怎么样呢?要知道现在……”
老公爵夫人的声音突然完全出人意料地颤抖起来。两个女儿都不作声了,彼此看了一眼。她们的目光在说:“妈妈总要自寻烦恼。”她们并不知道,无论她觉得住在女儿家里有多么舒适,无论她觉得自己在这里是多么有用,但是从他们把心爱的小女儿嫁出去,而家里变得空荡荡的那个时候起,她一直在为自己,也为丈夫感到十分伤心。
“您有什么事,阿加菲娅·米哈伊洛夫娜?”吉提突然问那位样子神秘、脸色深沉地站停下来的阿加菲娅·米哈伊洛夫娜。
“用晚餐的事。”
“这真是太好了,”多莉说,“你去张罗吧,我要陪格里沙温习功课。否则,他今天就一点功课也没做过。”
“这是我的事!不,多莉,我去帮他温课。”列文霍地站起来说。
已进中学学习的格里沙暑假必须复习功课,达里娅·亚历山德罗夫娜还在莫斯科就同儿子一起学习拉丁语。来到列文家以后,她规定自己每天至少要同儿子一起把算术和拉丁语中的难点复习一遍。列文自告奋勇地顶替了她的位置;但是,做母亲的听了列文上的一次课,发现他并不像莫斯科的老师那样上课,于是她尽管不好意思,尽量做到不伤害列文,但果断地对他说,必须像老师那样按课本上的内容进行复习,又说,最好还是让她自己来做这件事。列文对斯捷潘·阿尔卡季奇很恼火,因为他对儿子漠不关心,对儿子学习情况不闻不问,把责任推给对此一窍不通的母亲;对教师他也很恼火,因为他们教育孩子的方法极其糟糕;但是他答应大姨子,自己会根据她的要求授课。此后,他继续帮助格里沙学习,但已经不是按自己的方法,而是按课本上的内容帮他复习功课,因而教得很不痛快,并且经常忘记上课的时间。今天也是这样。
“不,我去,多莉,你坐着吧,”他说,“我们一切照规矩、按课本进行。不过,斯季瓦一来,我们要去打猎,到那时就要缺课了。”
列文去找格里沙了。
瓦莲卡也对吉提说了同样的话。瓦莲卡在列文夫妇这个设备完善的幸福家庭中也能做一个有用的人。
“我去准备晚餐,您就坐着吧。”她说完就站到阿加菲娅·米哈伊洛夫娜身边。
“对,对,小鸡大概没有买到。那么就用我们自己家的……”吉提说。
“我会同阿加菲娅·米哈伊洛夫娜商量决定的。”瓦莲卡和她一起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