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梅利说着,提到她哥哥的名字,她的嘴唇也抖动了,“坚强些,亲爱的。别哭。哦,思嘉!”
思嘉已经扑倒在床上放声大哭,为她逝去的青春而哭,为青春所能带来的快乐而她却被拒之门外而哭。她带着孩子般的愤愤不平和伤心绝望大声哭着。孩提时她曾经用哭泣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而现在,她知道,哭泣再也帮不了她了。她把头埋在枕头里,一边哭泣,一边还用脚踢着有绒毛的床罩。
“我还是死了的好!”她极动情地哭着。在思嘉发泄这些痛苦以前,白蝶那易落的眼泪已经止住了,梅利于是飞奔到床边去安慰她的嫂嫂。
“亲爱的,别哭了!你想想查理有多爱你,你就可以得到安慰了!想想你那亲爱的宝贝吧。”
思嘉因被误解而感到愤恨不已,这和自己被一切事情排斥在外的那种凄凉感掺杂在一起,使她哽咽得说不出话来。这反倒是一种幸运,因为如果她能说出话来的话,她就会像嘉乐那样直截了当地把真心话哭叫出来。媚兰拍着她的肩膀,白蝶则踮起脚尖,却又脚步沉重地在房里走来走去,把窗帘拉了下来。
“别拉!”思嘉从枕头上抬起一张涨得通红的脸,大声叫道,“我还没断气呢,那才要你把窗帘拉下来呢——可我最好还是死掉的好。噢,请你们都出去吧,让我独自待着!”
她又重新把头埋进枕头里。站在她身边的两个人低声商量了一会,蹑手蹑脚地出去了。她们下楼梯时,她听到媚兰低声对白蝶说:
“白蝶姑妈,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对她提起查理了。你知道的,这对她的影响总是很大。可怜的思嘉,她脸上的表情很怪,我知道她是拼命想忍住不哭的。我们不该使她更难过的。”
思嘉愤恨万分,无力地踢着床罩,想骂几句脏话来发泄发泄。
“去他娘的!”她终于说了出来,多少感到好受了一些。媚兰怎么能够心满意足地待在毫无乐趣可言的家里,为她哥哥戴着黑绉纱呢?她才只有十八岁呀。媚兰似乎根本不知道,或者根本就不在乎,生活正踏着嗒嗒的马蹄声匆匆而过呢。
“可她只是根芦柴棒,”思嘉心里想着,用拳捶打着枕头,“她从来没有像我那样受欢迎过,所以她不会想要我想要的东西。而且——而且她得到了希礼,而我——我谁也没有得到!”想到这一新的悲哀,她不禁又重新放声大哭起来。
她忧郁哀伤地待在房间里,一直待到下午。后来,她看到了野餐归来的人们,马拉货车上堆满了松树枝、藤类和蕨类植物。但这并没有使她快活起来。每个人都是一副倦容,但都很高兴。他们又向她招手打招呼,她闷闷不乐地回着礼。生活毫无希望,当然就不值得过下去。
解脱终于降临了,这是她根本没有预料到的。午饭后午睡的时候,梅里韦瑟太太和埃尔辛太太坐着马车来了。在这种时候有人来访,媚兰、思嘉和白蝶都感到很吃惊。她们赶忙起床,匆匆忙忙钩上紧身胸衣的背钩,梳理好头发,下楼来到客厅里。
“邦内尔太太的孩子们得了麻疹。”梅里韦瑟太太出其不意地说,显然是在说明,她认为邦内尔太太居然让这种事发生,那她本人就得为此负全部责任。
“而麦克卢尔家的姑娘们又被叫到弗吉尼亚去了。”埃尔辛太太用她那慢吞吞的声音说道。她忧虑地摇着扇子,好像不管是这件事,还是别的事都无关紧要似的。“达拉斯·麦克卢尔受伤了。”
“太可怕了!”主人们一齐叫道,“可怜的达拉斯他——”
“不。子弹只是穿过了肩膀。”梅里韦瑟太太欢快地说,“可这事发生在这种时候,没有比这更糟的了。姑娘们要到北边去把他接回家来。但是,老天在上,我们可没有时间坐在这聊天。我们得赶紧回到军械库去把装饰工作做完。白蝶,我们今晚需要你和媚兰来代替邦内尔太太和麦克卢尔家姑娘们。”
“噢,可是,多利,我们不能去的。”
“别对我说‘不能’,韩白蝶。”梅里韦瑟太太厉声说道,“我们需要你去看管着那些负责点心饮料的黑人们。那原来是邦内尔太太做的。媚兰,你就去照顾麦克卢尔家姑娘们的摊子。”
“噢,我们只是不能——可怜的查理死了才一——”
“我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但是,为了我们的事业,做出再大的牺牲也不为过。”埃尔辛太太用一种软绵绵但却是一锤定音的声音插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