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见过比她更漂亮的吗?”
“哦,当然,思嘉小姐出生的时候也差不多有这么漂亮,但还是不如她。”
“再喝一杯吧,嬷嬷。”嬷嬷听到他的声音挺严厉,但他眼里在发光。“我听到的那种窸窸窣窣的声音是什么?”
“上帝,瑞德先生,就是我红色的丝绸裙子!”嬷嬷咯咯咯地笑着,转着身子,庞大的身躯都摇晃起来了。
“就是你的裙子!我不信。那声音听起来就像是晒干的树叶摩擦的声音。让我看看。把裙子拉起来。”
“瑞德先生,你真坏!好的,噢,上帝!”
嬷嬷小声尖叫了一声,然后往后退了一码远,不好意思地把她的裙子往上拉起了几英寸,露出了她那红色的塔夫绸衬裙。
“你等了太长时间,现在才穿上这件裙子。”瑞德嘟哝着说,可他乌黑的眼睛笑意盎然,欢呼雀跃。
“是——的,是很久。”
接着,瑞德就说了些韦德不明白的话。
“不再是套着马具的骡子了?”
“瑞德先生,思嘉小姐太坏了,怎么把这告诉你了!你不会为此记恨俺这个老黑人吧?”
“不。我不会记恨的。我只是想知道而已。再喝一杯,嬷嬷。把整瓶都喝了吧。喝吧,韦德!给我们祝酒。”
“为小妹妹。”韦德大声说道,一口把酒喝了下去。他被呛了一下,又是咳嗽又是打嗝的,另外两个人则大笑着给他拍着背。
从他女儿降生的那一刻起,瑞德的行为便使所有墨守成规的人都感到困惑不已了。他推翻了许多人们对他业已固定的看法,而这些看法不论是城里人还是思嘉都是不愿意改变的。谁会想到,偏偏是他会这么厚颜无耻,对当了父亲公开表示自己感到很自豪?特别是他的头生孩子是个女孩而不是男孩,这本身就是令人难堪的。
做父亲的新鲜感并没有慢慢消失。这引起了一些女人的暗暗妒忌,因为她们的丈夫早在孩子受洗以前就已经把孩子当成是理所当然的事了。他会在街上把人强行拦住,把他孩子那令人惊讶的成长情况详细讲给别人听,连虚伪但是礼貌地在前面加上这么一句也没有,即:“我知道大家都认为自己的孩子很聪明,可是——”他认为他的女儿非常出色,较小的孩子根本比不上她,他也不在乎谁会知道这一点。新来的保姆让孩子吸吮一小块肥猪肉,使小孩第一次得了急腹痛时,瑞德的行径使老练的父亲和母亲笑掉了大牙。他心急火燎地叫来了米德医生和另外两个医生,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自己,没有用马鞭把那不幸的保姆抽上一顿。保姆被辞掉了。这以后,保姆就像走马灯似的换个不停,每个至多待了一个星期。没有一个能够符合瑞德订下的苛刻的要求,没有一个能使他满意。
保姆走马灯似的来来去去,嬷嬷同样也感到很不高兴,因为她对每个陌生的黑人都感到很妒忌,不明白为什么她就不能照顾婴儿,同时也兼顾韦德和埃拉。可是,嬷嬷已经现出老态,风湿病又使她那笨重的脚步慢了下来。瑞德缺乏勇气把这些原因作为另雇保姆的理由说出来。于是,他告诉她,像他这种地位的男人不能只有一个保姆,这在面子上过不去。他要另外雇两个人来做家务活,让她当主管嬷嬷。这嬷嬷倒是很理解。更多的仆人不但能给瑞德的地位带来名誉,也能给她带来声望。但她坚定地告诉他,她的保育室里不能有任何废物似的自由黑人。所以,瑞德派人去塔拉接来了普里西。他知道她的缺点,但她毕竟是个家里使唤的黑人。彼德大叔也介绍了一个名叫洛的侄孙女,她曾是白蝶小姐的堂亲——伯尔家的仆人。
早在思嘉能够下床走动以前,她就已经注意到瑞德对婴儿的那股投入劲。他在客人面前对孩子表现出来的那种自豪感颇使她感到恼火和难堪。男人爱自己的孩子没什么错,可是,她觉得这么表露自己的爱有点不像个男人。他应该和其他男人一样,表现出不屑一顾、漫不经心的样子来。
“你真是在犯傻,”她生气地说,“我真不明白是为什么。”
“不明白?哦,你不会明白的。原因就是,她是第一个完完全全属于我的人。”
“她也属于我!”
“不,你已经有了另外两个孩子了。她是我的。”
“见你的鬼!”思嘉说,“是我生的孩子,对不对?再说,亲爱的,我也属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