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飘(420)

作者: 玛格丽特·米切尔

在这个因政治局势的迫切要求而聚集在一起的乱七八糟的群体中,只有一样东西是共通的。那就是钱。战前,由于他们中大多数人都从来没有一次性拥有过二十五美元,所以现在便毫无节制,那花钱的大方程度是亚特兰大人从来没有见过的。

由于政治上是共和党人在掌权,全城步入了一个浪费、炫耀的时代。优雅的服饰只是把底下的邪恶和粗俗薄薄地遮盖了一层。从来没有一个时候的贫富分化像现在这么明显。那些居于最顶层的根本不为那些更不幸的人考虑。当然,只有黑人除外。他们得有最好的东西、最好的学校、最好的房子、最好的衣服和最好的娱乐,因为他们是政治上有势力的阶层,每个黑人的选票都是算数的。可是,至于新近才变贫穷的亚特兰大人,他们可以饿肚子,摔倒在街上,但这与刚刚暴富起来的共和党人毫不相干。

在这股庸俗的浪涛之巅,思嘉在得意地漂荡着。一个新婚不久的新娘,高档的穿着更是使她显得漂亮而有风度,又有瑞德的钱做她的坚实后盾。这是个适合她的年代,粗俗、炫目、引人注目,到处都是打扮过分花枝招展的女人、装修过分豪华的房子、太多的珠宝首饰、太多的马匹、太多的食物和太多的威士忌。思嘉偶尔停下来想这件事的时候,她知道,用埃伦严格的标准来衡量的话,她新结交的朋友当中,没有一个可以被称为是贵妇人的。可是,自从很久很久以前的那一天,她站在塔拉的客厅里决定去做瑞德情妇的那一刻起,她已经有很多很多次有违埃伦的这些标准了,而她现在也不会经常感到自己受到良心的谴责。

也许,从严格意义上来说,这些新朋友都不是贵妇人和绅士。但是,像瑞德在新奥尔良的朋友一样,他们太有趣了!比她早年在亚特兰大的那些温顺、上教堂、读莎士比亚作品的朋友有趣多了。除了她度蜜月那段短短的插曲,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快活过,也没有过什么安全感了。现在安全了,她就要跳舞,玩乐,欢闹,大吃东西,猛喝好酒,用丝绸和缎子打扮自己,睡在松软的羽毛铺就的床上,坐在上好的垫子上。所有这些事她都做了。有趣的是,瑞德竟能容忍她。在他这种容忍的纵容下,现在又摆脱了孩子的束缚,甚至丢掉了贫穷那点最后的恐惧感,她便让自己沉浸在经常梦想能有的奢侈生活当中——高兴做什么就做什么,而那些人如果不喜欢,就叫他们见鬼去。

她身上有种令人愉悦的狂喜心情,而这种心情是那些面对井然有序的社会生活却受到过挫败的人所特有的——赌徒、骗子、彬彬有礼的女冒险家,所有那些用自己的智慧取得成功的人。她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几乎在转瞬之间,她的傲慢无礼的行为就已经数不胜数了。

对她新结交的共和党朋友和南方佬朋友,她毫不犹豫就会表现出一副傲慢的样子来。但是,她表现得最粗鲁、最无礼的还是对守备部队的北方军官和他们的家庭。在拥入亚特兰大的形形色色的人当中,她唯独拒绝接受或者说容忍军人。她甚至不厌其烦地故意对他们表现出无礼的举止来。她无法忘记蓝色的军服意味着什么。在这方面,媚兰并不是孤身一人独自奋战的。对思嘉来说,这种军服和那些金色的扣子永远意味着围城的恐惧、逃难的恐怖、烧杀掳掠、塔拉的一贫如洗和辛苦的劳作。既然现在她已经很富有,有了州长和许多超凡出众的共和党人的友谊,而且已经很安全,那她就可以无礼地对待她看到的任何一个穿蓝色军服的人。而她也正是这么做的。

有一次,瑞德懒洋洋地对她指出来,说那些聚集在他们的屋顶下的大多数男性客人不久前也穿着同样的蓝色军服。可她反驳说,一个北方佬除非穿着蓝色军服,要不就不像北方佬了。对此瑞德回答说:“能自圆其说,你真是个宝贝。”说完耸了耸肩。

思嘉恨他们穿的那种明亮、刺眼的蓝色军服,对冷落他们更是乐在其中,因为这使他们感到茫然不解。守备部队军官的家人们有权利感到茫然不解,因为他们大多数人都是性情温和、家教很好的人。在敌对方的土地上,他们感到很寂寞。他们被迫卫护着那群乌合之众的统治,感到有点耻辱,于是都急着想回到北方的家乡去——无疑,跟思嘉交往的那些人相比,他们是更好的阶层。自然,军官们的太太都感到困惑不解,为什么漂亮的白太太要把像布里奇特·弗莱厄蒂这样普通的红头发女人当成知己,却不厌其烦地去鄙视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