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她得表现得“傲气十足”,就像嘉乐所要求的那样。从她到十二棵橡树时起,她将表现出快活且最富有生气的自我。不要引起任何人怀疑她曾因希礼和媚兰订婚之事而消沉沮丧过。而且,她将和在场的每一个男人调情逗乐。这对希礼是很残酷,但这会增加他对她的渴望之情。她不会疏忽每一个已到婚龄的男人,老到苏埃伦的男友、长着姜黄色胡须的老弗兰克·肯尼迪,小到媚兰的哥哥,腼腆、内向、爱脸红的韩查理。他们都将蜂拥在她身边,就像蜜蜂围着蜂巢转一样。希礼也一定会从媚兰身边被吸引到她的崇拜者这个圈子中来。然后,她将设法摆脱众人,单独和他在一起待几分钟。她希望一切将按计划进展,要不然的话,事情就麻烦多了。假如希礼没有走那第一步,那她就只能亲自迈出这一步了。
最后,当他们终于单独待在一起时,其他男人围着她转的那一幕在他脑海里还历历在目,他就会得到一个新的印象,那就是,那群人中的每个人都想要她,于是,他的眼里又会现出那种忧伤而绝望的神情。接着,她就会让他知道,尽管她很受欢迎,可全世界所有的男人中,她还是会选择他,这样她就能让他重新高兴起来。她羞涩、甜蜜地承认这点时,在他心里,她的地位就会比原先高出一千倍。当然,她这么做时应该表现出大家闺秀的风范。她连做梦都没有想过,自己会大胆地对他说她爱他的话——那是绝对不行的。但是怎么告诉他,这只是个细节,她一点也不为此而心烦。她曾经对付过这种情形,现在也能够再次获得成功。
她躺在床上,朦胧的月光洒在她身上,她想象着整个场景。当他意识到她确确实实是爱他时,脸上就会现出惊喜的神情。此时此刻,她似乎看到了他的这种表情,而且还听到了他叫她嫁给他的话语。
自然,她得说,嫁给一个已经和另一个姑娘订婚的男人,这种事情她连想都不敢想。但他会一再坚持,最后,她就会让自己被他说服。然后,他们就会决定,当天下午就逃到琼斯伯勒去,并且——
噢,明天这个时候,她可能就已经成为卫希礼太太了!
她从床上坐起身来,双手抱着膝。有好一会,她陶醉在身为卫希礼太太——希礼的新娘的幸福中!可紧接着,她的心里掠过一丝凉意。如果事情没有按此计划发生呢?假如希礼没有恳求她跟他一块私奔呢?但她坚决地把这种想法硬从脑海中赶走了。
“现在我可不考虑这一点。”她坚定地说,“假如我现在考虑这一点,这会使我感到沮丧的。如果他爱我,事情就没有理由不按我想让它们发生的方式进行。而且,我知道他是爱我的!”
她扬起下巴,长着一圈黑睫毛的淡绿色的眼睛在月光下闪闪发亮。埃伦从没告诉过她,希望和让希望变成现实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生活也还没教会她捷足未必先登的道理。生活如此美好,失败是不可能的,漂亮的衣裙和清秀的面孔便是征服命运的武器,这个年方二八的少女躺在银色的月影之中,抱了无比的勇气盘算着。
第五章
已是早上十点了。对四月天来说,这天已经算是暖和的了。金色的阳光透过宽大的窗户上蓝色的窗帘洒入思嘉的房间,显得特别耀眼。米白的墙壁闪闪发亮,深色的红木家具在阳光中呈现出深红色,就像葡萄酒一样。地板像玻璃似的反射出白光,只有铺着碎毡小地毯的地方显现出鲜明的色彩。
夏天的脚步已经款款移近,这是佐治亚州夏日来临的第一个迹象。春之高潮虽不情愿,却也只好让位给夏之酷暑了。一股怡人的暖意漫进房里,夹杂着各种怡人的香气,有各种各样的花香、已泛新绿的树香及新翻过的红土潮湿的气味。从窗户看出去,思嘉可以看到砾石车道两边的黄水仙正开得绚丽夺目,黄茉莉花团锦簇,花束四处散开,却又谦恭地垂向地面,就像内有裙环的飘曳长裙一样。反舌鸟和鸟为争夺她窗下那棵木兰树的所有权,又在进行那场旷日持久的争夺战了。它们叽叽喳喳地争吵着,鸟声音刺耳,态度蛮横,反舌鸟声音甜美,鸣声哀戚。
这么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思嘉常常会被吸引到窗前,把手支在宽大的窗台上,呼吸着塔拉各种芳香的气息,聆听着塔拉的各种声音。可是今天,她无心欣赏这灿烂的阳光和蔚蓝的天空,头脑中只掠过这么一个想法:“感谢上帝,还好没下雨。”床上放着那件苹果绿波纹绸舞裙,叠得整整齐齐的放在一个大纸盒里,淡褐色的花边从中间往下垂着。舞裙已经准备好送到十二棵橡树去,以便舞会开始前好换上。可思嘉看到它却耸了耸肩。如果她的计划获得成功,今晚她就用不着穿它了。等舞会开始,她和希礼早就上路到琼斯伯勒结婚去了。麻烦的问题是——野餐会上,她穿什么衣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