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这个地区,冬天寒冷彻骨,夏天酷热逼人。而这里的人身上都有一股生机和活力,这是颇让她感到奇怪的。这些人善良友好,殷勤有礼,慷慨大方,心眼实在是好极了。他们健康强健,极富男子气概,但很容易发怒。她已经离开了沿海地带,那里的人们总是用不经意的态度对待所有的事情,甚至对决斗和世代结仇的冤家也是如此,而且为这一点感到无比自豪;可这些居住在佐治亚北部的人们却有一点粗暴。在沿海地带,生活显得安详宁馨。可在此地,生活却充满朝气,生机勃勃,同时还富有新意。
埃伦在萨凡纳认识的所有人似乎都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他们的观点和传统都极为相似,可这里的人们却多种多样,各不相同。佐治亚北部地区的居民来自不同的地方——佐治亚其他地区、卡罗来纳和弗吉尼亚以及欧洲和北方。他们中有些人才刚来不久,是到此地寻找契机以发财致富的,正像嘉乐一样;有些人则像埃伦一样出身于世家,可发现原先家里的生活令人无法容忍,于是到这边远地带来寻求一个避难所;有很多人迁居来此却什么原因也没有,只是血管里从拓荒者祖先那里继承下来的不安分的血液流速加快的结果。
这些来自不同地方、有着不同背景的人们,给县里的整体生活汇入了一种不拘礼节的特质,这对埃伦来说是全新的一面,她从来就无法使自己习惯这种不拘礼节。凭本能,她知道沿海的人们在各种境况中是如何行事的。可佐治亚北部的人会怎么做,从来是无法预先知道的。
加速了这一地区所有事物的进程的正是当时席卷整个南方的繁荣昌盛的浪潮。整个世界都急需棉花,而县里新开垦的土地非但不贫瘠,而是肥沃极了,成了盛产棉花之地。棉花是这个地区的心脏命脉,下种和摘棉是这片红土地的两件大事,就像是心脏的一张一弛一样。财富来源于那弯弯曲曲的垄沟,与之俱来的也就是傲慢自大了——这种傲慢自大就是建立在葱翠碧绿的灌木和一亩亩雪白的棉花上的。如果棉花能使他们这一代人富起来,那他们的下一代又会变得何等富有!
确信明天会更美好,这使他们对生活兴趣顿涨,热情大增。县里的人们都在尽心尽力地享受生活,这一点是埃伦永远也无法理解的。他们有足够的钱和黑奴,这使得他们有时间玩乐,而他们也喜欢玩乐。他们从来就没有忙得放不下手头活计的时候,总是有时间举行炸鱼野餐会、打猎、赛马,几乎每个星期都要举行野餐会和舞会。
埃伦从来没有想过要成为他们的一员,也无法成为他们的一员——她把自己的绝大部分都留在萨凡纳了——但她尊重他们,渐渐地还学会去欣赏这些人身上直来直去、坦率真诚的个性,他们对自己几乎毫无保留,并且能用实事求是的眼光去看待别人。
她成了县里最受爱戴的邻居。她是个生活节俭、心地善良的女主人,一个称职的好妈妈,一个尽职尽责的好太太。她本要把自己的整个身心献给教堂,但现在却把一切用于照顾孩子、料理家务及伺候丈夫上。也就是这个男人带她离开了萨凡纳,使她远离与那里有关的所有记忆,但他从来没有问过任何问题。
思嘉一岁的时候,用嬷嬷的话说,她比任何同龄的小女孩都更健康,更活泼。这时,埃伦的第二个女孩出世了。她被命名为苏珊·埃莉诺,但大家总是叫她苏埃伦。又过了一年,卡丽恩也来到了世上,在家谱上,她的名字是卡罗琳·艾琳。接着是三个男孩,可全都在没学会走路以前就夭折了——他们都被安葬在离房子一百码远的墓地里。在那弯弯曲曲的雪松下面,坟上各自立着一块墓碑,上面刻的字全是“小郝嘉乐”。
从埃伦来到塔拉的第一天起,这地方就开始发生变化了。虽然她还只有十五岁,可已经能够担负起种植园女主人的全部责任。婚前,女孩子最重要的是要可爱、温柔、漂亮、会打扮,而婚后,人们却希望她们能够掌管黑人白人加在一起有上百号人口甚至还更多的大家庭里大大小小一应事物。在这方面,她们也是受过训练的。
埃伦和所有有过良好教养的年轻小姐一样,也曾为结婚作过这方面的准备。更何况她还有嬷嬷、这个能使最懒惰的黑奴也变得有劲起来的帮手。很快,她便使嘉乐的家变得井然有序,尊贵体面,高雅漂亮,使塔拉有了一种从来没有过的美感。
建这房子时本来就没有什么建筑计划,方便的时候就随时在任何一角加盖房间。但在埃伦的精心料理下,房子有了一种魅力,足以弥补设计方面的不足。从大路通向房子的那两排雪松既阴暗又清凉——而没有这两排雪松,任何佐治亚种植园主的家都不能算是完美的——但是和别的树木的暗绿相比,它们的色调又更为明快些。垂挂到阳台上来的紫藤,在刷成白色的砖墙映衬下显得生气勃勃,紫藤和门边绉绸似的粉色长春花丛交杂在一起,加上院子里白花怒放的木兰花,把房子一些难看碍眼的线条给遮掩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