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没呢。我觉得你真是只猎犬。”可她却嗲声嗲气地说出那最后一个词,好像说的是“亲爱的”一样。
“别撒谎。你已经原谅我了。只是出于好心,年轻的太太们是不敢去面对北方佬的卫兵要求要见囚犯的,而且还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穿着天鹅绒裙子,插着羽毛头饰,戴着海狸毛手筒。思嘉,你看上去太漂亮了!谢天谢地,你不会穿得褴褛不堪,也没有穿着丧服!我对穿着邋邋遢遢的旧衣服及老穿着黑绉纱的女人真是烦透了。你看上去就像是巴黎大街上的时髦女郎。转过身去,让我好好看看你。”
这么说,他已经注意到她的衣服了。当然,瑞德就是瑞德,他一定会注意到这些的。她笑了,隐隐有些激动,踮着脚尖转了个圈,手臂张开,裙环往上旋转起来,露出了镶着花边的裤子。他乌黑的眼睛一眼便把她从头到脚看了个遍,哪个部位也没落下,还是过去那种把人看得觉得自己像是没穿衣服似的无礼的目光,这目光总是使她全身起鸡皮疙瘩。
“你看上去春风得意的,非常整洁得体,几乎让人想一口吞掉你。要不是外面有北方佬——可是你很安全的,亲爱的。坐下。我不会像上次见到你时那样占你便宜了。”他装着满心沮丧地摸了摸脸,“说实话,思嘉,你不觉得那天晚上你有点自私吗?想想我为你做的一切,冒着生命危险——偷了一匹马——那是怎样的马呀!又为捍卫我们光荣的事业去冲锋陷阵!可我那些痛苦换得的是什么呢?尖刻的话和脸上一记很重的耳光。”
她坐了下来。谈话没有按她所希望的方向进行。刚刚看到她的时候,他似乎非常和气,对她的到来打心眼里感到高兴。他几乎就像个堂堂正正的人,可她知道得清清楚楚的是他是个言行反常的卑鄙小人。
“你经历了痛苦,你是不是也总想要得到些什么呢?”
“哦,那当然!我是个自私透顶的怪物,你该知道这一点。对我付出的一切,我总是希望有回报的。”
这使她心里掠过了一丝凉意,可她还是振作精神,把耳环摇得叮当作响。
“哦,你真的不会这么坏的,瑞德。你只是爱炫耀罢了。”
“哎呀,你变了!”他说着,哈哈大笑起来,“是什么使你变成基督徒了呢?我一直从白蝶姑妈那里知道你的消息,可她并没告诉过我,你现在又增加了女性的柔情呢。再跟我说说你的事吧,思嘉。自从我上次见到你之后,你都做了些什么?”
过去,他曾激起了她对他的恼怒和敌意,这种感觉现在在她心里非常强烈,她真想骂粗话。可她却微笑着,脸上露出了深深的酒窝。他拉了一张椅子坐在她旁边。她倾过身子,轻轻地、漫不经心地把一只手放在他的手臂上。
“噢,我情况很好,谢谢,现在塔拉的一切也很好。当然,舍曼的军队打那经过以后,我们也过了一段可怕的日子,可他毕竟没把房子烧掉,黑人们把大多数牲口都赶到沼泽地里藏起来了。今年秋天,我们的收成很好,收了二十包棉花。当然,这跟塔拉的出产能力相比,根本就不算什么,可我们能干农活的人手也不多。当然,爸爸说,我们明年还能做得更好。可是瑞德,现在乡下可没劲啦!你想想看,没有了舞会和野餐会,大家老是谈论艰难的日子!老天,我真是烦透了!终于,上星期,我厌烦得再也忍受不下去了,爸爸说我得出来走走,好好玩一玩。所以我就上这来做些衣服,然后再到查尔斯顿去拜访我的姨妈。能再参加舞会真是太美了。”
“行了,”她自豪地想,“我毫不经意地把这些话说出来了!不是太富有,但也肯定不会太贫穷。”
“你穿着舞裙非常漂亮,亲爱的,你自己也明白的,真倒霉!我想,你去拜访人的真正原因是县里的情人都找遍了,要到更远的地方去找新的吧。”
思嘉想起了瑞德过去的几个月都是在国外度过的,只是最近才回到亚特兰大,为此她感到很感激。要不然的话,他决不会说出这么可笑的话来。她大略回顾了一下县里的情人们,衣衫褴褛、痛苦交加的方丹家的小伙子们,在贫困中挣扎的芒罗家的男孩们,还有忙于耕田种地、砍劈围栏、看护生病的牲口等等的琼斯伯勒和费耶特维尔的男朋友们,他们早就忘记了还存在舞会和令人愉快的调情这些东西了。可她却撇下这些记忆不管,羞答答地咯咯直笑,好像是在承认他的话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