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想法从她脑海里蹦了出来——要是她想再婚呢。当然,她不想再婚。结一次婚当然就已经足够了。再说,她唯一想要的男人就是希礼,即使他还活在人世,他也已经是有妇之夫了。可要是她必须结婚呢?谁会娶她?这想法太骇人听闻了。
“梅利,”她说,“南方的女孩子会怎么样呢?”
“你指的是什么?”
“就是我说的意思。她们会怎么样呢?没有人娶她们了。哦,梅利,所有的小伙子都死了,整个南方会有成千上万的女孩到死的时候都还是老处女的。”
“而且永远不会有孩子了。”媚兰加了一句。对她来说,这是最为重要的。
显然,对坐在马车后座上的苏埃伦来说,这想法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了,她突然放声大哭起来。自从圣诞节过后,她一直没有收到弗兰克·肯尼迪的信。她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有邮件服务系统,还是说他只是在作弄她的感情,然后就把她忘了。或者说,他在战争的最后几天中牺牲了!后者当然比忘记她这点更受人欢迎,因为,爱虽然不在了,至少还有点尊严的,就像卡丽恩和卫英蒂一样,可对被抛弃的未婚妻来说,就毫无尊严可言了。
“噢,看在上帝分上,别哭了!”思嘉说。
“噢,你尽可以谈你的,”苏埃伦啜泣着,“因为你已经结过婚,又有了孩子,而且每个人都知道有人想要你。可你看看我!你居然这么刻薄,一再提起我是个老处女,而我却无可奈何。我觉得你真是太可恶了。”
“噢,住嘴!你知道我有多讨厌一直叫叫嚷嚷的人。你知道得很清楚,姜黄胡子的老先生还没死,他会回来娶你的。他不会有更好的想法了。可是,就我来说,我宁愿当老处女,也不愿嫁给他。”
马车后座上安静了一会,卡丽恩心不在焉地拍着她姐姐以示安慰,她的思绪已经飘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了,想着三年前布伦特·塔尔顿在她身边时一起骑马时的情景。她眼睛发亮,一副兴奋的神情。
“啊,”媚兰悲伤地说,“没有了我们这些优秀的小伙子,南方会成为什么样子呢?要是他们还活着,那南方又会是什么样子呀?我们可以继承他们的勇气、活力和头脑。思嘉,所有像我们这样有儿子的人都应该把他们抚养大,代替那些已经走了的人,抚养成像他们那样勇敢的人。”
“再也不会有像他们那样的男人了,”卡丽恩轻声说道,“没有人能代替他们的位置的。”
余下的路途上,她们谁也没说话,默默地赶着车回家了。
不久后的一天黄昏,凯思琳·卡尔福特骑马来到塔拉。她的女用马鞍上在一头思嘉所见过的最可怜的骡子上。这头骡子一瘸一拐,耳朵也一扇一扇的,而凯思琳看上去跟她骑的骡子一样可怜兮兮的。她的衣服是用方格花布做的,那式样从前只有家里的仆人才穿。太阳帽则用一根细绳牢牢地绑在下巴下。她骑到屋前的游廊边,但没有下马,正在看日落的思嘉和媚
兰走下台阶迎上前去。凯思琳脸色苍白,就像思嘉去拜访他们那天凯德的脸色一样。她板着面孔,神情冷淡,仿佛一说话脸就会碎成碎片似的。可她后背挺直,向她们点头时,头还是扬得高高的。
思嘉突然想起卫家举行野餐会那天她和凯思琳一起议论白瑞德的情景。那天的凯思琳多漂亮,多水灵呀。她穿着蓝色玻璃纱宽摆长裙,腰带上装饰着芳香的玫瑰,黑色的天鹅绒便鞋在小脚踝处还镶有花边。而从现在直挺挺地端坐在骡子上的这个人身上,根本找不到那个姑娘的影子。
“我不下来了,谢谢,”她说,“我只是来告诉你们,我要结婚了。”
“是吗?”
“跟谁呀?”
“卡西,那太好了。”
“什么时候?”
“明天。”凯思琳不动声色地说,她声音里有些东西把她们脸上那急于想知道底细而露出的微笑都给赶跑了,“我来告诉你们,我明天就要结婚了,在琼斯伯勒——我也不想邀请你们来参加。”
她们默默地听着这些话,抬头看着她,感到困惑不解。后来媚兰说话了。
“是不是我们认识的人,亲爱的?”
“是的,”凯思琳简短地说,“是希尔顿先生。”
“希尔顿先生?”
“是的,希尔顿先生,我们的监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