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地想道。她壮起胆子问他,那幅他十分关切的头像,画的是谁?于连赌咒发誓,说那是一个男人的头像。
等一个人静下来能想点事儿的时候,瑞那夫人不觉惊异:想不到世上竟有这样的快活。
“啊!”她心里想,“早十年认识就好了,那时我还可算得是美人儿呢。”
年龄这类想法,跟于连根本不沾边。于他,爱情仍是野心之属:一种占有的快乐。想他一个被人瞧不起的穷小子,竟然占有一位如此高贵这般娇艳的少妇!于连倾倒的情状,以及对看到她
艳色娇姿的欣喜,终于使瑞那夫人对年岁差别一点稍感宽慰。在比较开化的地区,一个女人到三十岁已经很懂得为人处世了。瑞那夫人只要略略通点儿人情世故,就会对他的爱能维持多久
,感到心惊胆战了,须知这类爱情,仅仅维系于色授魂与,维系于情场得意。
于连把野心一抛开,也会忘乎所以,赞赏起瑞那夫人的帽子和衣衫。那种香气,他闻了又闻,再闻也闻不够。他打开衣柜的玻璃门,一站半天,里面的一切,他都觉得华美、工巧,大为叹
赏。瑞那夫人软偎在他身旁,凝视着他;而他,凝视着这些足可构成一份彩礼的珠宝衣物。
“我很可以嫁给这样一个男人呀!”瑞那夫人有时这么想,“多么热烈的灵魂!跟他在一起,生活该多美妙!”
对于连来说,女性武库的骇人装备,还没有近观的机会。思忖:“即使在巴黎,想来也不会有更美的东西了!”所以,对眼前的艳福,也找不出任何反对的理由。瑞那夫人对他衷心赞佩,
为他神魂颠倒,常常使他忘了那套无裨实用的理论。正是那种理论,在偷情之初,害得他缩手缩脚,几乎变得非常可笑。有些时刻,尽管他虚假成性,觉得跟这位爱慕他的贵妇人,老实承
认自己对一大堆小玩意儿不知有何用处,自是一种逸趣。情妇的门第,似乎也抬高了自己的身价。瑞那夫人这方面,对这位才华横溢,他年必有出息的年轻人,在一些小关节上略加指点,
也觉得意趣无穷。不是连行政长官和瓦勒诺先生也不禁要说他几句好话吗;在她看来,这一点上,他们倒还不算太蠢。至于戴薇尔夫人,观感并不相同。个中情形,她已猜到八九分,感到
无可为力;自己明智的劝告,反招这个迷乱失次的女人厌恶,还不如一走了之。她之离开苇儿溪,也没做任何解释,别人也觉得不问为妙。瑞那夫人跟她道别,还流了几滴泪,但事过不久
,似乎倍感快慰,因为这一走,她跟情郎可以朝夕厮守,几乎整天不离左右了。
于连也特别愿意陪伴这位相好,体味到一份温馨,因为每当独处时久,傅凯那要命的提议,又会来搅乱他的心绪。新的人生开头几天里,他这个从来不曾爱过,也从来没被爱过的人,会心
血来潮,觉得做个坦荡君子亦人生快事,差点儿要向瑞那夫人和盘托出:时至今日,野心一直是他生活的要义。傅凯的提议,引得他心痒难挠;他很想向女主人讨教讨教,只因发生了点儿
小小的口角,阻塞了开诚布公之路。
17 首席助理
唉!青春的恋爱就像阴晴不定的四月天,
太阳的光彩刚刚照耀大地,
片刻间就遮上了黑沉沉的乌云一片。
——《维洛那二绅士》
一天黄昏,夕阳西下的时候,于连在果园深处避嚣习静,坐在女主人身旁,陷入了深思:“这样甜蜜的时光,能延续久长吗?”他的心思,想到立身处世之难,感叹人生苦悲辛,童年才结
束,对贫寒子弟,又开始艰难的少年岁月。
“啊!拿破仑真是当年上天为法兰西青年派来的使者!他的地位,谁取代得了?”于连失声自语道,“没有他,生而不幸的人能有什么作为?即使比我有钱也没用,勉强有几个子儿固然可
以受到良好的教育,但还没富到可以在二十岁时买个替身去服兵役,使自己能全身心投入事业中去!”他长叹一声,又补上一句,“不管怎样,有了这段不可磨灭的回忆,教我们永远也快
活不起来了!”
猝然间,他看到瑞那夫人双眉深锁,露出冷冷的轻蔑之状。这类感慨,女主人觉得匹配下贱,只有当佣人的才会有。她是在富贵圈里长大的,认为于连理所当然亦该如此。她之爱他,千倍
于自己的生命,根本不计及金银钱财。
她这些想法,于连又怎么猜得到。这一皱眉,又把他唤回到了现实的土壤。他很有急智,马上利口巧辞,把话圆过来,使这位坐在近旁草坪上的贵妇意会到,他刚才所说的,不过是重复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