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太太,今天是月底最后一个礼拜五。”回答的口气相当奇特。
“先去了再说。”瑞那夫人又嘱咐一遍。
“对啦!”于连过后问,“他是去那个干草仓库吧,那儿原先是教堂,新近又恢复做礼拜。但究竟是干什么的?这桩神秘事儿,我一直参不透。”
“这是一个公益组织,可是有点儿怪,不许女人进去,”瑞那夫人答道,“我所能知道的,就是里面的人彼此都称兄道弟。就说眼前的例子吧,这个当差到那里是去找瓦勒诺先生,别看瓦
勒诺骄横颟顸,当差森尚跟他可以没上没下,你我相称,瓦勒诺不仅不生气,还用同样的腔调跟他对答。如果你一定要知道他们忙些什么,其中的细节,待我问问莫吉鸿先生,或者瓦勒诺
本人。我们还替每个仆人付二十法郎,求个太平,不要有朝一日来抹我们的脖子。”
时光过得飞快。于连回味着相好的媚姿绰态,怡然自得,不怎么想起他那不可告人的勃勃野心。跟女主人既不能叹苦经,也不能说道理,因为分属对立的两垒。这种无奈的情形,无形中反
增添了在她身边的愉悦,也加强了她左右他的潜力。
几个孩子非常懂事;有孩子在眼前。他们只能用冷静而理智的语言交谈。这种时光,于连显得极其温顺,两眼闪着爱的光芒,一面凝眸望她,一面听她讲说上流社会的情形。有时,讲起修
路或供应方面的巧设机关、尔虞我诈,瑞那夫人说到半当中,突然会理路不清,不知所云。于连正听得出神,就嘟嘟囔囔埋怨起来,她便用亲昵的手势,像哄自己孩子一样哄他。因为有些
日子,她蓦地产生一种幻觉,觉得她之喜欢他,就像喜欢自己的孩子一样。她不是老在回答他那些幼稚的问题吗?这些简简单单的事,换了世家子弟,在十五岁上就全懂了。但隔了一会儿
,她又会对他钦佩得像对待自己师长。他的才能,已到了使她吃惊的地步。每天,她都相信能看得更分明一点儿:这个年轻的教士,定是他日的伟人。在她眼中,他就是教皇某某某,他就
是权相黎希留①。
“等你名扬天下的时候,不知我还看不看得到?”她问于连,“造就伟人的地盘已有了。朝廷和教会,都急需人才哪!”
①系指艾玛尼埃·黎希留(1766—1822),于1817年神圣同盟会议上,要求英奥普俄等联军撤出法国领土。
18 国王驾幸维璃叶
难道你们只配像一具没有灵魂、
没有热血的尸体,给扔在那里?
——大主教在圣克莱芒教堂的演讲
九月三日晚十点,一名宪兵沿大街纵骑飞奔上来,把维璃叶全城都惊醒了。他传来一条消息:国王陛下将于礼拜天驾临维璃叶,而当天已是星期二。省长授权,也就是说下令,组织一支仪
仗队,务必穷极奢华。特派专使疾驰苇儿溪,瑞那先生当夜就赶回维璃叶,发现全城都欢腾开了。各人有各人的打算;好些无事忙就抢先去租阳台,以便凭眺御驾入城的盛典。
这仪仗队,归谁率领好呢?瑞那先生马上看出,为照应那些拟议中需缩进的房屋,有必要委任穆瓦罗先生担任统领。这样,穆瓦罗先生就师出有名,可以谋取首席助理的要职。他的虔诚是
无可指责的,迥出其类的,只是他这辈子不曾骑过马。此人三十六岁年纪,腼腆得无以复加,怕从马上摔下来,也怕当众闹笑话。
清晨五点,市长就派人把他请来。
“先生,想必看得出来,我此刻听取您的高见,就像先生已经身居要职了,那是众望所归,凡正派人都盼望先生来荣任的。我们这个不幸的小城里,发达的是实业,成巨富的都是自由党人
,他们渴望权势,便什么都会拿来当枪炮使。我们要以王上的利益为重,以朝廷的利益为重,尤其要以圣教的利益为重。仪仗队统领之职,依尊见,托付给谁为好?”
穆瓦罗先生尽管非常怕骑马,最后还是像殉教赴难一般,接受了这份殊荣。“到时我会好自为之的。”他向市长担保。剩下的时间,只够料理军装事宜了,这些军装还是七年前有位亲王巡
幸时曾用过一回。
早晨七点,瑞那夫人带着于连和几个孩子从苇儿溪赶回来。看到客厅里挤满了自由党人的太太——这次倒主张各党一致了;她们请瑞那夫人向市长大人求情,把她们的夫君安插在仪仗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