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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与黑(193)

作者:司汤达

于连对瑞那夫人无需顾面子,便把自己种种软弱的表现统统告诉了她。她善心待他,堪称亲昵。

晚上,一离开监狱,她便把那位缠住于连不放的教士,请到她姑母家。因为教士一心想赢得贝藏松上流少妇的信赖,所以瑞那夫人轻而易举,就礼聘他前去布雷修道院,念一台“九日经”

其间,于连真叫爱得过分,爱得发狂,几非语言所可形容。

瑞那夫人的姑妈,是有名的,而且是有钱的、虔诚苦修的信徒。仗着金钱的力量,利用甚至滥用她姑妈的势力,瑞那夫人获准一天可见于连两次。

听到这个消息,玛娣儿特醋兴大发,说话都语无伦次了。弗利赖神甫已向她摊牌:凭他的声誉,即使不顾一切仪制习俗,她与她相好的相会,也只能办到每天以一次为限。玛娣儿特派人去

盯瑞那夫人的梢,好知道她的行踪,连一点小事都瞒不过去。弗利赖神甫凭他机灵的脑袋,穷形极状,要向玛娣儿特证明:于连实属薄情,有负于她的一片深情。

尽管有这种种磨难,拉穆尔小姐反倒更爱他了,几乎每天跟他大闹一场。

于连希望直到最后,对这位姑娘都力求坦诚以待;他也别有苦衷,谁叫他连累了她的芳誉。但他对瑞那夫人一发不可收拾的狂热,时刻都占着上风。他的理由本不怎样,当然无法使玛娣儿

特相信,她那位情敌的狱中相会会是无伤大雅的。于连心下自忖:“这场戏就要结束了。如果瞒而不紧,这也是可以得到原谅的一个理由。”

拉穆尔小姐这时得知匡泽诺侯爵的死讯。大阔佬特·泰磊先生,对玛娣儿特的久不露面,故意说三道四;匡泽诺找上门去,要他收回前言。特·泰磊出示他收到的匿名信,信里充满了精心

编制的细节,使可怜的侯爵不能不看到事实真相。

特·泰磊还说了几句露骨的风凉话。匡泽诺又痛苦又气愤,非要他赔偿名誉损失,但百万富翁宁可选择决斗一途。得胜的是愚俗:一个最值得爱慕的巴黎青年,可怜还不到二十四岁,就此

死于非命。

这个噩耗,对于连衰弱的心灵,产生一种病态的怪异影响。

他对玛娣儿特说:“可怜的匡泽诺对我们一向很开通很正路。早在令堂大人的客厅里,由于你的失慎,他本该忌恨我,可以挑起事端的;因为轻蔑在先恼恨在后,常会使人奋不顾身……”

于连为玛娣儿特的未来所做的种种设想,因匡泽诺一死而随之改变。他费了几天工夫向她证明,应该把特·吕茨子爵列入考虑范围。“此人胆小,但不太虚假,无疑会加入追求者的行列。

他的抱负,比起可怜的匡泽诺虽稍逊一筹,但更坚韧不拔,况且他家没有封地,娶于连·索雷尔的寡妇当无碍难。”

玛娣儿特冷冷答道:“娶一个漠视一切伟大热情的寡妇!因为她也算活够了,才过了半年,就有幸看到她的情人不喜欢她而喜欢另一个女人,而推原论始,这个女人还是他俩一切不幸的祸

根。”

“你这样说可不公平。瑞那夫人来探监,是为巴黎那位替我办特赦的律师,提供某种独特的说法;律师可拿谋杀犯受到被害人悉心照料一事做一番文章。这能产生相当的影响。有朝一日,

你会看到我成了哪出戏里的主角……”

一种狂暴而又无法报复的妒忌,一种持续而又无望的厄运,(因为,即使于连得救,又何从赢得他心?)一种眼见情人薄幸而又爱得更深的羞愧与痛切,使拉穆尔小姐陷于闷闷不乐、默默

不语的境况;弗利赖神甫大献殷勤也罢,傅凯直言不讳也罢,都无法使她脱出沉闷状态。

至于于连,除了陪玛娣儿特的时光以外,就完全生活在爱的氛围里,几乎不去想日后的事。这种极其强烈、不加矫饰的痴情,自具一种奇效,使瑞那夫人也跟他一样无忧无虑,甜蜜快活起

来。

于连对她说:“从前,我们一起在苇儿溪树林散步时,我本可以感到非常幸福的,但是我那勃勃野心把我的魂引向了虚无缥缈之境。你迷人的玉臂就在我唇边,可惜我非但没握住,反让不

着边际的憧憬把我引了开去。我一门心思想的,就是为创下偌大家业,该如何面对数不清的争斗……不,要是你不来探监,我到死都不会明白什么叫幸福。”

这种平静的生活,却为两桩事所搅扰。于连的忏悔师,虽然是方正的詹森派,也没能躲过耶稣会的阴谋,甚至不知不觉成了他们手中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