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便听说,安东尼奥·伊莎贝尔神甫在为他准备第一次领圣体仪式。他一边为斗鸡修剪颈羽,一边跟神甫学习教理问答。在他安置母鸡抱窝的时候,神甫用简明的例子为他解释上帝如何在创世第二日想到让鸡在蛋中孕育。从那时起神甫表现出老年谵语的最初症状,数年后甚至妄言或许魔鬼已在对上帝的反叛中获胜,如今是它坐在天国的宝座上,隐藏自己的身份来引人受骗上当。经过导师的大胆锤炼,何塞·阿尔卡蒂奥第二在短短几个月内就掌握了足以迷惑魔鬼的神学诀窍,不亚于他在斗鸡方面的百般花招。阿玛兰妲给他做了身亚麻正装,配上硬领和领带,又给他买了一双雪白的鞋子,还用金字把他的姓名印在大蜡烛的丝带上。领圣体前两天,安东尼奥·伊莎贝尔神甫把两人关在圣器室里听他告解,手捧一本罪孽大全作为参照。那份罪孽清单那么长,神甫上了年纪,平时又习惯六点就寝,终于没等结束就在扶手椅上睡了过去。这场问讯令何塞·阿尔卡蒂奥第二眼界大开。神甫问他有没有和女人做坏事,他并不吃惊,当下如实回答没有,但被问到有没有和动物做过的时候,他不禁一阵惶然。五月第一个星期五,他在好奇心的煎熬中领了圣体。后来他去向佩特洛尼奥请教,这个疾病缠身的圣器保管人住在钟楼上,据说以蝙蝠为食,他这样回答:“是有些堕落的基督徒和母驴干那种事。”何塞·阿尔卡蒂奥第二仍很好奇,缠着问个不停,佩特洛尼奥终于失去了耐心。
“我每星期二晚上去,”他透露了秘密,“如果你保证谁也不告诉,下星期二我就带你去。”
到了星期二,佩特洛尼奥果然拎着一张此前无人知晓其用途的小木凳,下了钟楼,带何塞·阿尔卡蒂奥第二走进附近的一处菜园。男孩迷上了这样的夜间出游,很长一段时间后卡塔利诺的店里也出现了他的身影。他一心扑在斗鸡上。“把你的这些畜生拿到别处去,”乌尔苏拉第一次看见他带着漂亮的斗鸡回来,便下了命令,“斗鸡让这个家受的苦已经够多了,你现在还给我们往回带。”何塞·阿尔卡蒂奥第二没有争辩就照办了,带到他祖母庇拉尔·特尔内拉那里继续养,后者只要他肯来,愿意提供他所需的一切。很快他在斗鸡上显露出安东尼奥·伊莎贝尔神甫传授的智慧,挣的钱不仅够他扩大养殖,也可以满足他作为男人的需要。那时候乌尔苏拉拿他与他兄弟相比,难以理解童年时相似如一个人的兄弟俩最后为什么会变得如此迥异。她无须困惑太久,因为奥雷里亚诺第二也开始表现出懒散放荡的倾向。关在梅尔基亚德斯的房间里时,他是个孤僻内向的人,就像年轻时的奥雷里亚诺·布恩迪亚上校一样。但就在尼兰迪亚协定签订前不久,一桩偶然事件令他走出自己的天地,回到现实世界。他遇上一个让人买彩票赢手风琴的年轻女人,她非常亲热地和他打招呼。奥雷里亚诺第二没有感到惊讶,因为常有人将他错认作他的兄弟。那女人哭闹着想让他心软,最终把他领进了自己的房间,他却一直没有纠正这个错误。这次邂逅之后,她对他爱恋有加,甚至在彩票上做手脚让他赢得了手风琴。两个星期后,奥雷里亚诺第二意识到女人在轮换着与他们兄弟俩睡觉且满心以为是同一个人,他却没有挑明事实,反而想方设法继续下去。他再没有回到梅尔基亚德斯的房间。下午他待在院子里,凭着听来的印象自学手风琴。乌尔苏拉对此提出反对,因为当时正值丧期,何况她也鄙视手风琴,看作是好汉弗朗西斯科的徒子徒孙那路流浪汉才用的乐器。但奥雷里亚诺第二未加理会,终于成为一名手风琴髙手,他直到结婚生子,跻身马孔多最受尊敬的人物之列,依然保持着这一爱好。
将近两个月的时间里,他和他兄弟共享一个女人。他监视他的行踪,打乱他的安排,一经确认他当晚不会去找他们共同的情人,就去和她睡觉。一天早晨,他发现自己得病了。两天后,他撞见他兄弟抱着浴室的柱子,浑身大汗,痛哭流涕,便立刻明白了缘故。他兄弟向他坦承,自己使那女人染上了被她称作花柳病的恶疾,被赶了出来。他还说庇拉尔·特尔内拉曾设法给他医治。奥雷里亚诺第二暗中用滚热的高锰酸洗液擦洗,服用利尿剂。暗暗忍耐三个月的折磨后,两人分别痊愈。何塞·阿尔卡蒂奥第二再没找过这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