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红这一气却也非同小可,跺脚恨道:“你就娶了别人,倒没什么,为什么去娶张蕙贞!”当下欲往公馆当面问话,辗转一想,终不敢去。阿珠阿金大没兴散开。小红足足哭了一夜,眼泡肿得像胡桃一般。
这日初九,小红气得病了,不料敲过十二点钟,来安送张局票来叫小红,叫至公馆里,说是酒局。阿珠叫住来安要问话。来安推说没工夫,急急跑去。小红听说叫局,又不敢不去,硬撑着起身梳洗,吃些点心,才去出局。到了五马路王公馆,早有几肩出局轿子停在门首。阿珠搀小红踅至楼上,只见两席酒并排在外间,并有一班髦儿戏在亭子间内扮演,正做着《跳墙着棋》一出昆曲。小红见席间皆是熟识朋友,想必是朋友公局,为纳宠贺喜。
洪善卿见小红眼泡肿起,特地招呼,淡淡的似劝非劝,略说两句,正兜起小红心事,迸出一滴眼泪,几乎哭出声来。善卿忙搭讪开去。合席不禁点头暗叹。惟华铁眉高亚白尹痴鸳三人不知情节,没有理会。
高亚白叫的系清和坊袁三宝。葛仲英知道亚白尚未定情,因问道:“可要陪你多少长三书寓里都去跑一趟?”亚白摇手道:“你说的更加不对。这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事。”华铁眉道:“可惜亚白一生侠骨柔肠,未免辜负点!”
亚白想起,向罗子富道:“贵相好那儿有个叫诸金花,朋友荐给我,一点也没什么好嚜。”子富道:“诸金花本来不好,这时候到幺二上去了。”
说时,戏台上换了一出《翠屏山》。那做石秀的倒也慷慨激昂,声情并茂;做到酒店中,也能使一把单刀;虽非真实本领,毕竟有些功夫。沈小红看见这戏,心中感触,面色一红。高亚白喝声“好”,但不识其名姓。葛仲英认得,说是东合兴里大脚姚家的姚文君。尹痴鸳见亚白赏识,等她下场,即唤娘姨,说:“高老爷叫姚文君的局。”娘姨忙搀姚文君坐在高亚白背后。亚白细看这姚文君眉宇间另有一种英锐之气,咄咄逼人。
那时出局到齐,王莲生忽往新房中商议一会出来,却请吴雪香黄翠凤周双珠姚文君沈小红五人,说到房里去见见新人。沈小红左右为难,不得不随众进见。张蕙贞笑嘻嘻起身相迎,请坐讲话。沈小红又羞又气,绝不开口。临行各有所赠:吴雪香黄翠凤周双珠姚文君四人,并是一只全绿的翡翠莲蓬;惟沈小红最重,是一对耳环,一只戒指。沈小红又不得不随众收谢。退出外间,出局已散去一半。高亚白复点一出姚文君的戏。这戏做完,出局尽散,因而收场撤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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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娘服装。
◎连局帐都可以一笔勾消了,也是因为姘戏子要倒贴,公认为淫贱,而且由于伶人与相公堂子的关系,更予人不洁之感。所以前文写嫖客都杯葛沈小红,王莲生还不懂她为什么生意毫无。
◎无力营葬,可以在善堂免费寄放棺木。
第三五回
落烟花疗贫无上策
煞风景善病有同情
按王公馆收场撤席,众客陆续辞别,惟洪善卿帮管杂务,傍晚始去,心里要往公阳里周双珠家;一路寻思,天下事那里料得定,谁知沈小红的现成位置反被个张蕙贞轻轻夺去;并揣莲生意思之间,和沈小红落落情形,不比从前亲热,大概是开交的了。
正自辘辘的转念头,忽闻有人叫声“舅舅”。善卿立定看时,果然是赵朴斋,身穿机白夏布长衫,丝鞋净袜,光景大佳。善卿不禁点头答应。朴斋不胜之喜,与善卿寒暄两句,旁立拱候。洪善卿从南昼锦里抄去。
赵朴斋等善卿去远,才往四马路华众会烟间寻见施瑞生。瑞生并无别语,将一卷洋钱付与朴斋道:“你拿回去交给妈,不要给张秀英看见。”
朴斋应诺,赍归清和坊自己家里,只见妹子赵二宝和母亲赵洪氏对面坐在楼上亭子间内。赵洪氏似乎叹气。赵二宝淌眼抹泪,满面怒色,不知是为甚么。二宝突然说道:“我们住这儿也不是你的房子,也没用你的钱!为什么我要来巴结你?就是三十块洋钱,可是你的呀?你倒有脸跟我要!”
朴斋听说,方知为张秀英不睦之故,笑嘻嘻取出一卷洋钱交明母亲。赵洪氏转给二宝道:“你拿去放好了。”二宝身子一摔,使气道:“放什么呀!”
朴斋摸不着头脑,呆了一会。二宝始向朴斋道:“你有洋钱开消,我们开消了还是到乡下去。不回去,那就索性爽爽气气贴了条子做生意!随便你拿个主意!住这儿做什么?”朴斋嗫嚅道:“我哪有什么主意,妹妹说就是了。”二宝道:“这时候推我一个人,过两天不要说我害了你!”朴斋陪笑道:“那是没这个事的。”朴斋退下,自思更无别法,只好将计就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