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茧绸。
◎张秀英比赵二宝大好几岁,而客气的称她“姐姐”,显出她们之间的新距离。——她们还是良家妇女的口吻,没有不称“姐姐”的避讳。
第三九回
渡银河七夕续欢娱
冲绣阁一旦断情谊
按这马师爷别号龙池,钱塘人氏,年纪不过三十余岁,文名盖世,齐韵叟请在家中,朝夕领教。龙池谓韵叟华而不缛,和而不流,为酒地花天作砥柱,戏赠一“风流广大教主”之名。每遇大宴会,龙池必想些新式玩法,异样奇观,以助韵叟之兴。就是七夕烟火,即为龙池所作,雇募粤工,口讲指划,一月而成。
但龙池亦犯着一件惧内的通病,虽居沪渎,不敢胡行。韵叟必欲替他叫局,龙池只得勉强应酬,初时不论何人,随意叫叫,因龙池说起卫霞仙性情与乃眷有些相似,后来便叫定一个卫霞仙。
当晚霞仙与龙池并坐首席,相随宾客倌人踅出大观楼前进廊下看放烟火。前进一带窗寮尽行关闭,廊下所有灯烛尽行吹灭,四下里黑魆魆地。
一时,粤工点着药线,乐人吹打《将军令》领头。那药线燃进窟窿,箱底脱然委地。先是两串百子响鞭,噼噼啪啪,震得怪响。随后一阵金星,乱落如雨。忽有大光明从箱内放出,如月洞一般,照得五步之内针芥毕现。
乐人换了一套细乐,才见牛郎织女二人,分列左右,缓缓下垂。牛郎手牵耕田的牛,织女斜倚织布机边,作盈盈凝望之状。
细乐既止,鼓声隆隆而起,乃有无数转贯球雌雌的闪烁盘旋,护着一条青龙,翔舞而下,适当牛郎织女之间。隆隆者蓦易羯鼓作爆豆声,铜钲喤然应之。那龙口中吐出数十月炮,如大珠小珠,错落满地,浑身鳞甲间冒出黄烟,氤氲醲郁,良久不散。看的人皆喝声采。
俄而钲鼓一紧,那龙颠首掀尾,接连翻了百十个筋斗,不知从何处放出花子,满身环绕,跋扈飞扬,俨然有搅海翻江之势。喜得看的人喝采不绝。
花子一住,钲鼓俱寂。那龙也居中不动,自首至尾,彻里通明,一鳞一爪,历历可数。龙头尺木披下一幅手卷,上书“玉帝有旨,牛女渡河”八个字。两旁牛郎织女作躬身迎诏之状。乐人奏《朝天乐》以就其节拍,板眼一一吻合。看的人攒拢去细看,仅有一丝引线拴着手足而已。及那龙线断自堕,伺候管家忙从底下抽出拎起来,竟有一人一手多长,尚有几点未烬火星倏亮倏暗。
当下牛郎织女钦奉旨意,作起法来,就于掌心飞起一个流星,缘着引线,冲入箱内,钟鱼铙钹之属,哔剥叮噹,八音并作,登时飞落七七四十九只乌鹊,高高低低,上上下下,布成阵势,弯作桥形,张开两翅,兀自栩栩欲活。
看的人愈觉稀奇,争着近前,并喝采也不及了。乐人吹起唢呐,咿哑咿哑,好像送房合卺之曲。牛郎乃舍牛而升,织女亦离机而上,恰好相遇于鹊桥之次。
于是两个人,四十九只乌鹊,以及牛郎所牵的牛,织女所织的机,一齐放起花子来。这花子更是不同:朵朵皆作兰花竹叶,往四面飞溅开去,真个是“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光景。连阶下所有管家都看得兴发,手舞足蹈,全没规矩。
足有一刻时辰,陆续放毕,两个人,四十九只乌鹊,以及牛郎所牵的牛,织女所织的机,无不彻里通明,才看清牛郎织女面庞姣好,眉目传情,作相傍相偎依依不舍之状。
乐人仍用《将军令》煞尾收场。粤工只等乐阕时,将引线放宽,纷纷然坠地而灭,依然四下里黑魆魆地。
大家尽说:“如此烟火,得未曾有!”齐韵叟马龙池亦自欣然。管家重开前进窗寮,请去后进入席。后叫的许多出局趁此哄散。卫霞仙张秀英也即辞别。琪官也即回房。诸位宾客生恐主人劳顿,也即不别而行。入席者寥寥十余位。
齐韵叟要传命一班家乐开台重演,十余位皆道谢告醉。韵叟因琪官不唱,兴会阑珊,遂令苏冠香每位再敬三大杯。冠香奉命离座。侍席管家早如数斟上酒。十余位不待相劝,如数干讫,各向冠香照杯。大家用饭散席。
齐韵叟道:“本来要与诸君作长夜之饮,但今朝人间天上,未便辜负良宵,各请安置,翌日再叙,如何?”说罢大笑。管家掌灯伺候。齐韵叟拱手告罪而去。马龙池自归书房。葛仲英陶云甫朱蔼人暨几个亲戚,另有卧处,管家各以灯笼分头相送。惟史天然华铁眉卧房即铺设于大观楼上,与高亚白尹痴鸳卧房相近。管家在前引导,四人随带相好,联步登楼。先至史天然房内,小坐闲谈。只见中间排着一张大床,帘栊帷幕一律新鲜,镜台衣桁,粉盝唾盂,无不具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