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打陈清扬屁股也不是好事,但是我想别的破鞋和野汉子之间未必有这样的事。这件事离了题,所以就没写。
九
我和陈清扬在章风山上做爱时,她还很白,太阳穴上的血管清晰可见。後来在山里晒得很黑。回到农场又变得白皙。後来到了军民共建边防时期,星期天机务站出一辆大拖拉机,拉上一车有问题的人到砖窑出砖。出完了砖再拉到边防线上的生产队去,和宣传队会齐。我们这一车是历史反革命、贼、走资派、搞破鞋的等等,敌我矛盾人民内部矛盾都有,干完了活到边境上斗争一台,以便巩固政治边防。出这种差公家管饭,武装民兵押着蹲在地上吃。吃完了我和陈清扬倚着拖拉机站着,过来一帮老婆娘,对她品头论足。结论是她真白,难怪搞破鞋。
我去找过人保组老郭,问他们叫我们出这种差是什麽意思。他们说,无非是让对面的坏人知道这边厉害,不敢过来。本来不该叫我们去,可是凑不齐人数。反正我们也不是好东西,去去也没什麽的。我说去去原是不妨,你叫人别揪陈清扬的头发。搞急了老子又要往山上跑。他说他不知道有这事,一定去说说。其实我早想上山,可是陈清扬说,算了,揪揪头发又怎麽了。
我们出斗争差时,陈清扬穿我的一件学生制服。那衣服她穿上非常大,袖子能到掌心,领子拉起来能遮住脸腮。後来她把这衣服要走了。据说这衣服还在,大扫除擦玻璃她还穿。挨斗时她非常熟练,一听见说到我们,就从书包里掏出一双洗得乾乾净净用麻绳拴好的解放鞋,往脖子上一挂,等待上台了。
陈清扬说,在家里刚洗过澡,她拿我那件衣服当浴衣穿。那时她表演给女儿看,当年怎麽挨斗。人是撅着的,有时还得抬脸给人家看,就和跳巴西森巴舞一样。那孩子问道:我爸呢?陈清扬说:你爸爸坐飞机。那孩子就格格笑,觉得非常有趣。
我听见这话,觉得如有芒刺在背。第一,我也没坐飞机。挨斗时是两个小四川押我,他俩非常客气,总是先道歉说:王哥,多担待。然後把我撅出去。押她的是宣传队的两个小骚货,又撅胳膊又揪头发,照她说的好像人家对我比对她还不好,这麽说对当年那两个小四川不公平。第二,我不是她爸爸。等斗完了我们,就该演节目了。把我们撵下台,撵上拖拉机,连夜开回场部去。每次出过斗争差,陈清扬都性慾勃发。
我们跑回农场来,受批判,出斗争差,这也是一阵阵的。有时候团长还请我们到他家坐,说起我们犯错误,他还说,这种错误他也犯过。然後就和陈清扬谈前列腺。这时我就告辞,除非他叫我修手表。有时候对我们很坏,一礼拜出两次斗争差。这时政委说,像王二、陈清扬这样的人,就是要斗争,要不大家都会跑到山上去,农场还办不办?平心而论,政委说的也有道理,而且他没有前列腺炎。所以陈清扬书包里那双破鞋老不扔,随时备用。过了一段时间,不再叫我们出斗争差,有一回政委出去开会,团长到军务科说了说,就把我放回内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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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关斗争差的事是这样的:当地有一种传统的娱乐活动,就是斗破鞋。到了农忙时,大家都很累。队长说,今晚上娱乐一下,斗斗破鞋。但是他们怎麽娱乐的,我可没见过。他们斗破鞋时,总把没结婚的人都撵走。再说,那些破鞋面黑如锅底,奶袋低垂,我不爱看。
後来来了一大批军队干部,接管了农场,就下令不准斗破鞋。理由是不讲政策。但是到了军民共建时期,又下令说可以斗破鞋,团里下了命令,叫我们到宣传队报到,准备参加斗争。马上我就要逃进山去,可是陈清扬不肯跟我走。她还说,她无疑是当地斗过的破鞋里最漂亮的一个。斗她的时候,周围好几个队的人都去看,这让她觉得无比自豪。
团里叫我们随宣传队活动,是这麽交代的:我们俩是人民内部矛盾,这就是说,罪恶不彰,要注意政策。但是又说,假如群众愤怒了,要求狠狠斗我们,那就要灵活掌握。结果群众见了我们就愤怒。宣传队长是团长的人,他和我们私交也不坏,跑到招待所来和我们商量:能不能请陈大夫受点委屈?陈清扬说,没有关系。下回她就把破鞋挂在了脖子上,但是大家还是不满意。他只好让陈清扬再受点委屈。最後他说,大家都是明白人,我也不多说。您二位多担待吧。
我和陈清扬出斗争差的时候,开头总是待在芭蕉树後面。那里是後台。等到快轮到我们时,她就站起来,把头上的发夹取下来衔在嘴里,再一个个别好,翻起领口,拉下袖子,背过双手,等待受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