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 布 那怎么着,咱们开始行动?(从书包里掏出一沓纸)这是我为您起草的声明,您过目一下,如果可以,就在下期《真真理报》发表,当然,我们也可以出号外。
〔灯罩站起来,示意牛布帮自己卸枷。
无 惮 (屈起中指敲枷)到底还是有机玻璃。
灯 罩 去年在纽约表演时用的是真玻璃。但那玩意儿的确又沉重又危险,当然,悲壮感特别强。
无 惮 这不是欺世盗名吗?
灯 罩 艺术的本质就是用虚拟和象征来表现现实、批判现实。
牛 布 别对舅舅说这些,舅舅啥都明白。
无 惮 也不是啥都明白,有机玻璃和普通玻璃的大概区别我明白,男人与女人的基本区别我也明白,鳄鱼与鲨鱼的区别我也明白,但你们俩来找我的真正目的我不明白。
牛 布 舅舅,首先我们不是为了钱,这个你应该明白。
无 惮 我的确没给过你钱,而且你也没开口向我要过钱。
牛 布 我当然有跟您要钱的念头,甚至有好几次,要钱的话都到了嘴边,但我都咽了下去。我想做人还是要有点志气的,不能为五斗米而折腰。
无 惮 不错,我赞赏你这点自尊。其实,我一直等待着你开口,给一笔巨款的可能性是不存在的,但给万儿八千的那是完全可能的。
牛 布 舅舅,我真的感觉到您很亲,就跟我亲舅舅一样,甚至,我感到您就像我的父亲一样。您毫无疑问是个坏人,但您坏得有魅力,您坏得很浪漫,您坏得像个艺术家。
无 惮 真会夸人,我那儿子,要有你一半机灵,我就心满意足了。
牛 布 舅舅,您说到了公子,当然,我也可以称他为表弟,小表弟。我也就趁着这位瘦马夫人不在,说几句旁观者清的话。
无 惮 请讲。
牛 布 我说了您可不要生气。
无 惮 怎么会?
牛 布 您可不要在她面前出卖我。
无 惮 那你就别说了。
牛 布 我还是说吧。
无 惮 随便。
牛 布 我怀疑他们不是去看病,而是去开房。
无 惮 开房,开什么房?
牛 布 舅舅,你装什么糊涂,开房的多半不是夫妻,夫妻多半不开房。
无 惮 噢,你是说开那种房啊,这不是好事吗?男欢女爱,连上帝看到都会祝福他们。
牛 布 舅舅,你简直是当代的圣人啊。
无 惮 我自觉着也像个圣人。
牛 布 (压低嗓门)我担心他们俩拐带着您的财产私奔了。
无 惮 私什么奔啊,如果真要走,他们可以公开地走,公奔。
牛 布 可财产呢?
无 惮 财产是身外之物。
牛 布 人不在了,当然是身外之物,但人在着,就必须与物为伴,没有物就活不下去。
无 惮 你说得不错。
牛 布 我知道这栋别墅是在她的名下,按美国法律来讲,您只是一个寄居者。他们倒真也不须私奔,我担心您有一天会流落街头,无家可归。
无 惮 怪疹人的,我堂堂的一市之长,最终竟然流落美国街头,冻死在垃圾堆里。不过,这倒是一个很好的反面典型。
牛 布 所以,舅舅,您应该跟我们干,轰轰烈烈干一场。还有,您银行里的存款我们可以帮您打理。还是那句话,我们不要钱,只是想帮您。
无 惮 你们可以走了。(喊女佣)小辛,弄点肉来,喂喂鳄鱼。
牛 布 舅舅,您再好好想想。
无 惮 再见!不要再见了。
第三幕
第一场
〔场景基本同前。
〔瘦马与慕飞坐在餐桌边喝咖啡。
瘦 马 (低声)哎,你发现没有?
慕 飞 发现什么?
瘦 马 我发现他的神经似乎出了问题。
慕 飞 市长是意志坚定的人,你和我疯了,他也不会疯。
瘦 马 自从他收到了那封从门缝里塞进来的信,他就整天自言自语。
慕 飞 他是在吟诗。
瘦 马 他的脸上还会出现一种古怪的笑容。
慕 飞 这不奇怪,早就有人说过:不怕市长跳,就怕市长笑。
瘦 马 他还会在半夜里与鳄鱼对话……他还会拿着那支枪对着自己的头比画……
慕 飞 你看过那封信吗?
瘦 马 看过,是劝他回国自首的。
慕 飞 看来这天网越收越紧了——信都从门缝里塞进来了,这说明,人家已经把我们的情况摸得门儿清了。
瘦 马 你能猜到他是怎么想的吗?
慕 飞 我猜,大概率上,他是想回去的——我前天看到他坐在泳池边上,一边抽烟一边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