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走到外面去寻青钿。找来找去,找到梅花坞,只见董青钿同宋良箴、司徒妩儿、廖熙春、缁瑶钗、蒋秋辉在那里摆着算盘,谈论算法。蒋秋辉道:“刚才所说这些归除之类,无甚趣味。据我愚见,莫若大家随便说一难算之事请教众人。如有人答得出固妙,倘无人知,自再破解。诸位姐姐以为何如?”缁瑶钗道:“如此甚好,就请那位先说一个。”廖熙春道:“因谈算法,忽然想起前在家乡起身时,亲戚姊妹都来送行。适值有人送了一盘鲜果,妹子按人分散,每人七个多一个,每人八个少十六个,诸位姐姐能算几人分几果么?”司徒妩儿道:“此是盈朒算法,极其容易。以七个、八个相减,余一个为法。多一个、少十六个相加,共十七个为实。法除实,为人数。这帐‘一’为法,一归不须归,十七便是人数。以十七乘七个,得一百一十九个。加多一个,是一百二十个。乃十七人分一百二十果儿。”熙春道:“向来算法有筹算、笔算、珠算,今姐姐一概不用,却用嘴算,又简便,又不错。”宋良箴命丫环取出百文钱道:“妹子不喜算法,却有两个顽意,一名‘韩信点兵’,一名‘二十八宿闹昆阳’。”紫芝等的发躁,只得上前拱手道:“诸位请了,我要兑换几两银子。”青钿道:“此话怎讲?”紫芝道:“这里钱也有,算盘也有,不是要开钱店么?”青钿道:“开钱店倒还有点油水。就只看银水眼力还平常,惟恐换也不好,不换也不好,心里疑疑惑惑,所以不敢就开。姐姐何不出个新奇算法顽顽哩?”紫芝道:“别的顽意都可奉陪,就只此道弄不明白。不瞒妹妹说,一个小九九儿学了半年,我还只当九九是八十三哩。你跟我来,宝云姐姐找你哩。”于是一同来至白朮亭。
未知如何,下回分解。
第七十七回
斗百草全除旧套
对群花别出新裁
话说青钿跟了紫芝一同来到白朮亭。宝云道:“今日紫芝妹妹替我各处照应,令人实在不安。但除两次所说七十三位之外,其余众姊妹共分几处,你都见么?”紫芝道:“适才妹子都已去过。那讲六壬课的是再芳、芸芝二位姐姐,垂钓的是闺臣、秀春、沉鱼、星辉、骊珠五位姐姐,状元筹是幽探、庆覃、瑞征、兰芝四位姐姐,斗草是淑媛、芳春、耕烟、全贞、华芝、春辉、浦珠、宝钿八位姐姐,谈算法是良箴、熙春、瑶钗、秋辉、妩儿、青钿六位姐姐,共二十五位姐姐。”青钿道:“宝云姐姐唤我有何话说?”紫芝道:“宝云姐姐请你非为别事,要告诉妹妹这个东道你可输了。题花姐姐把烟壶、镯子都给我罢!”题花把笔放下,对着众人道:“刚才被紫姑奶奶一把扇子闹出无数扇子,今日我们八个写的,六个画的,连老嬷丫环扇子凑起来,足足可开一个扇子店。”紫芝道:“姐姐,烟壶、镯子哩?”题花道:“幸而还是绝精扇面,易于着色。若是丑的,画上颜色,再也搨不开,那才坑死人哩。”紫芝道:“我问你烟壶、镯子,怎么不理我?”题花道:“人说‘洛阳纸贵’,谁知今日闹到‘长安扇贵’。此时画的手也酸了,眼也花了,我要……”话未说完,被紫芝伸进手去,在肋肢上一阵乱摸。题花笑的气也喘不过来,道:“快放手,我怕痒!我给你!”紫芝把手退出,道:“你快给我!不然,我还乱摸,看你可受得?”青钿道:“姐姐且慢给他。我听他说过前后五十人,至当中五十人还未听见哩。”题花从扇子底下拿出一张单子道:“刚才妹子已将各处众姊妹命丫环陆续查明,开了一个清单。姐姐拿去,教紫芝妹妹从头再说一遍,如与单子一样,只怕姐姐就要输了。”
青钿接过单子,紫芝又把某处某人从头至尾说了一遍。青钿道:“姐姐说的固然不错。但我们是一百人,今只九十八位,这是何意?”紫芝道:“我同宝云姐姐凑上,难道不是一百么?题花姐姐不必替他耽搁,这半日我的心血也用尽了。”题花把壶儿、镯子放在桌上。紫芝连道“多谢”,拿着来到百药圃。众人都埋怨道:“你骗我们坐在这里,却去了这半日,必定有个缘故。”紫芝把赌东话说了。蒋春辉道:“原来为这小事。刚才芳春姐姐问你‘当归一名文无,可准借用’的话,你还未回他哩。”紫芝道:“即如铃儿草原名沙参,鼓子花本名旋花,何尝不是借用?又如古诗所载‘鸦舅影’‘鼠姑心’,鸦舅即药中乌桕,鼠姑即花中牡丹。余如‘合欢蠲忿、萱草忘忧’之类,不能枚举。只要见之于书,就可用得,何必定要俗名?”陈淑媛道:“据姐姐所言,自然近世书籍也可用了?”紫芝道:“只要有趣,那里管他前朝后代?若把唐朝以后故典用出来,也算他未卜先知。”登时摆了笔砚。紫芝道:“其实可以无须笔砚。”董宝钿道:“设或遇着新奇的,记下也好。就请妹妹先出罢。”紫芝四处一望,只见墙角长春盛开,因指着道:“头一个要取吉利,我出‘长春’。”窦耕烟道:“这个名字竟生在一母,天然是个双声,倒也有趣。”掌浦珠道:“这两字看着虽易,其实难对。”众人都低头细想。陈淑媛道:“我对‘半夏’,可用得?”春辉道:“‘长春’对‘半夏’,字字工稳,竟是绝对。妹子就用长春别名,出个‘金盏草’。”邺芳春遥指南面墙角道:“我对‘玉簪花’。”窦耕烟指着外面道:“那边高高一株,满树红花,叶似碧萝,想是‘观音柳’。”邺芳春指着一株盆景道:“我对‘罗汉松’。”春辉道:“以‘罗汉’对‘观音’,以‘松’对‘柳’,又是一个好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