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如说:“我连学尚未进,哪得去乡试。”
有才说:“进个学先生又要回浙江,来往的盘缠,又要填册费,又要老师贽仪,又要入学册费,件件开销,岂不厌气,不如捐个监生,南北皆可应试。现在筹饷捐便宜之至,可以应乡试者不过数十元一个,我已捐得空照三四张,先生要乡试,我送一张与先生,自己填了姓名不用补足便可用。大小儿今年我打算叫他同我进京下北场。北场向分南皿、北皿、中皿,我看南边乱后下北场者寥寥,南皿中的必多有才。”本想先生帮帮他儿子的文章,便说:“小儿下北场,先生何不同了去,路上有伴,不必先生破钞,先生场中只看顾看顾小儿便感谢不尽了。”
华如听了正中下怀,便说:“多谢,多谢,我作文甚快,尽有工夫帮令郎。”
有才喜甚,便于七月初七日带了—个家人,邀了先生,带了儿子走水道,由玉山下河口过鄱阳,历湖口至九江,搭了轮船至镇江,又搭了轮船至上海,又换了走海的轮船至天津起岸,再雇小船由通州走了三日到京。进了寓处,有才且不办京货,说:“等你们师徒两个下了场出来再办未迟。”
不料先生进场,却与他儿子同号,便将自己赶忙做,好帮他儿子二三场。便离得远不能相帮,只得听他儿子自己做三场。考毕却喜,华如中了十七名举人,学生中了四十名。有才喜之不尽,便不贩京货说:“我等你们在京用用功,明年好会试。”于是三人皆住前门外西河沿聚魁店内。
次年春试,华如又中了进士,殿试考列二甲。点了工部主事。他儿子也得了进士,殿试内又钦点了即用知县。华如见主事不及知县可以救贫,心想这候补主事候到几年方补呢?当时愁得不可解。有才本感激他帮儿子,心想谢他,便说:“先生,我晓得你的心事,我与你捐了个在外候补知府何如?”华如初不知在外候补亦是吃苦缘,平日只读时文,不知官场的苦楚,听了即感谢不尽,于是有才遂与他捐了个知府。
是月他儿子正掣签得了江苏省,有才是生意出身,不知候补官员不能照应下属,妄想他先生这候补知府能照应他儿子,因与先生亦捐了省分,一同分发江苏,当下三人各皆心满意足。遂有同年请他三人至陶然亭开场饮酒。华如见了各名班相公,请了二个,这金知县亦叫了二个。又到大栅栏各戏园看戏,闹了数天。
遂有一天,刑部郎中邹锦生之女欲与华如为妻,华如以婚费无着为辞。原来这锦生女儿大了,亦是浙东人,心想早嫁了一个同乡亦好,遂应允华如明年回家下聘,这且慢表。
再说阿莲在玉山陈家与雪花终日做些女工,陈小姐亦相待甚好:这日亮轩有事拜玉山县,说起今科题名录,浙江中的最多。亮轩见录内有名叫魏俊彦,原来即是华如捐监生应试的名字。当时看了回来即说与他女儿:“听说这名姓魏的是浙东人,莫不是他们魏家的子侄。”雪花听得便站在房门口,听了便动心,又想想名字不是,又想:“如今长毛退了,何不如回家看看。我早有此心,因要路费难于开口,不如趁今日说说看。”便说:“老爷,小姐,我家小姐要回家乡,多谢这里看待,容我小姐回去再图报谢。”
亮轩听了说:“你们去是要去的,只不知隔了一年,家中平安与否不得而知,不如我着人至你家打听明白再着人来接你们更为稳妥。”雪花听了更感谢不尽。
次日亮轩果着人带了书信付了盘缠到浙东去了。原来陈亮轩一家人看中了阿莲,要将阿莲配与他孙子名芰亭,今年与阿莲同庚。这芰亭本平日看中了阿莲的小脚,听了他公公有这意思便时时留心,倒把阿莲看得连房门也不出。
且说镜如这二年家况一年不如一年,水如被赛金迷昏,虽添一个人出来,家事仍无人管。其时仍不知华如已中了,捐了知府分了江苏一切情形,不过时常记念他,如说长毛退尽,于今数年,为何不归。正在这两日想华如,不料这陈亮轩差的人竟寻着镜如家,问准了便将书取出。镜如以为无甚紧要的懒得起床,月如便代大哥将书拆了。起初不知陈亮轩是何人,才至此看了,方知阿莲雪花尚在他家。大家喜之不尽。镜如看完了便说:“难为他。”收拾酒菜肉饭供给他。临走时便送了些盘费说:“我即着人来接我家的人,你回去多多拜谢你老爷小姐并孙少爷,日后重重酬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