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嘱咐着只听舅太太合他两个说道:“怪事!你们两有个甚么事儿从没瞒过我怎么这件事两人都嘴严的这个分儿上呢!”安太太也说道:“俩媳妇儿呢还罢了还说脸上有个下不来。我只可笑我们玉格这个傻哥儿眼看着这就要作哥儿的爹了也这么傻头傻脑的不言语一声儿!”正在一头笑着忽然又把眉一-就说:“站住!先别乐大了!这一来咱们娘儿们不是都去不成了么?把我们这个傻哥儿一个人儿扔在口外去可交给谁呀?这事情可不是更累赘了吗?”说罢只皱了眉歪着头儿在那里呆想。呆了半日忽然说道:“这可也就讲不得了只好我跟了他去罢!只求大姐姐合张亲家母在家里好好的给我招呼着我这俩媳妇儿!”金、玉姊妹两个听得依然得离开婆婆更是不愿意。才要说话早听舅太太嚷起来了说道:“喂!姑太太你这是甚么话呀?你把我留在你家招护着外外姐姐使得你叫我合你们那个老爷怎么过得到一块子呀?”他婆媳一想这话果然行不去一为难重新又哭起来。
这一哭可把舅太太哭急了说:“姑太太你们娘儿三个这哭的可实在揉人的肠子!这么着我合姑太太倒个过儿姑太太在家里招呼媳妇我跟了外甥去这放心不放心呢?”
安太太道:“也有这么大远的道儿怪冷的地方儿叫大姐姐你跟了去受罪我们倒在家里舒服的?”舅太太道:“这也叫作没法儿了哇!”安太太见他一副正经面孔便问:“大姐姐你这说的是真话呀?”舅太太道:“可不真话!姑太太只想你我这个样儿的骨肉至亲谁没用着谁的地方儿?再说这个孩子我也疼他。讲到我了又是个一身无挂碍的人别说乌里雅苏台呀就叫我照唐僧那么个模样儿到西天五印度去求取《大藏真经》我也去了!这又有甚么要紧的!”安太太见他这等关切说:“真要这么着我就先给姐姐磕头。这不但是疼孩子直是疼我了!”说着站起来跪下就要行礼。俩媳妇一见连忙也跟着婆婆跪下。慌得个舅太太连忙也跪下搀住安太太说:“妹妹你这是怎么说?”说着他也哭了。
列公你看只安太太这一拜叫普天下作儿女的看着好不难过!才知老家儿待儿女这条心真真不是视膳问安、昏定晨省就答报得来的!
却说舅太太搀住安太太又忙着拉起金、玉姊妹来他姑嫂两个一齐归坐。安太太心里这才略略的放宽了些叫丫头装了袋烟来吃。吃着烟儿忽然的又自言自语的说:“这还不妥当。”因合舅太太道:“这一来玉格他这个外场儿我算放了心了他那贴身儿的事情可叫我怎么好哇?”舅太太问道:“姑太太说的怎么叫个外场儿又怎么叫个贴身儿呀?”安太太道:“类如他到了衙门里过起日子来凡是出入的银钱严谨个里外甚至穿件衣裳的厚薄吃个东西的冷热这些事情都算个外场儿。如今我们娘儿们既不能去有大姐姐你替我辛苦这一荡好极了我也不说甚么了。讲到他贴身儿的事俩媳妇此刻既不能去就说等分娩了随后再打一个去这也不是甚么一个半个月的事。玉格到了那里就拿每日早起给他梳梳辫子以至他夏天擦擦洗洗夜里掖掖盖盖这些事无论大姐姐你怎么疼他这也不是惊动得舅母的。
难道说一个娶了媳妇儿的人了还叫他那个嬷嬷妈跟在屋里服侍他不成?你说这可不是叫人没法儿的事吗?”这话舅太太却不好出主意了只说了句:“有日子呢罢咧也只好慢慢的商量。”
这个当儿这老姑嫂两个只顾在这边儿悄悄儿的说那小姊妹两个却在那边儿静静儿的听。听来听去也不知那句话碰在他两个心坎儿上了只见何小姐两眼睛一积伶便笑着在张姑娘耳边嘁喳了两句。不听得张姑娘说些甚么却只见他不住的笑着点头儿。恰好安太太合舅太太说完了这话又回过头来问着他两个说:“你们俩白想想我这话虑的是不是?”不承望这一回头一眼正看见俩人在那里打梯己的神情儿因说道:“你们俩有甚么主意也只管说出来咱们娘儿们大家商量商量不好吗?”
何小姐听婆婆如此说将要说话又望着张姑娘向外间努了个嘴儿那光景像是叫他瞧瞧外间儿有人没有。紧接着张姑娘走到屋门旁边儿探着身子望外瞧了瞧回头只笑着合何小姐摆手儿那神情像是告诉他外间儿没人。你道安太太家许多丫鬟仆妇外间儿怎得会一时没人?原来他家的规矩凡是婆儿媳妇们无事都在廊下听差。其余的丫头们一个长姑娘不在上屋里早一边儿说笑的说笑、淘气的淘气去了因此一时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