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安家这个长姐儿比起贾府上那个花袭人来也一样的从幼服侍公子一样的比公子大得两岁却不曾听得他照那袭而取之的花袭人一般同安龙媒初试过甚么**情;然则他见安公子往外一走偶然学那双文长亭哭宴的“减了玉肌松了金钏”虽说不免一时好乐有些不得其正也还算“乎情止乎礼”怎的算不得个天理人情?
何况安公子比起那个贾公子来本就独得性情之正再结了这等一家天亲人眷到头来安得不作成个儿女英雄?只是世人略常而务怪厌故而喜新未免觉得与其看燕北闲人这部腐烂喷饭的《儿女英雄传》小说何如看曹雪芹那部香艳谈情的《红楼梦》大文?那可就为曹雪芹所欺了!曹雪芹作那部书不知合假托的那贾府有甚的牢不可解的怨毒所以才把他家不曾留得一个完人道着一句好话。燕北闲人作这部书心里是空洞无物却教他从那里讲出那些忍心害理的话来?
闲话少说。归着再讲安公子回到住宅早有张亲家老爷同着看房子的家人把屋子安置妥当。程师爷已经到场门口看牌去了一时回来看得公子的名字排在头排之末说:“看这光景明日得早些去听点了。歇息歇息吃些东西静一静罢。”他说着便带了叶通亲自替学生检点考具。公子见诸事用不着自己照料想起从前父亲赴考时候的景象越觉冷暖不同。接着便有几个亲友本家来看过去了。到了次日五鼓家人们便先起来张罗饭食服侍公子盥漱饮食。装束已毕程师爷、张老又亲自把考具行李替他检点一过门户自有看房子的家人照料大家催齐车马便都跟着公子径奔举场东门而来。
公子才进得外砖门早见梅公子站在个高地方手里拿着两枝照入签得意洋洋的高声叫道:“龙媒这里来!”公子走到跟前只听他道:“你来的正好咱们不用候点名了。
我方才见点名的那个都老爷是个熟人我先合他要了两枝签你我先进去罢省得回来人多了挤不动又免得内砖门多一次搜检。”公子是谨记安老爷几句庭训又因这番是自己进步之初从进门起就打了个循规蹈矩一步不乱的主意便回覆他说:“我的名字在头牌后半路呢此时进去也领不着卷子莫如还等着点进去罢。”说话间早听见点名台上唱起名来。
梅公子道:“我可不等你了。”说着把那枝签丢给了公子先自去了。
公子依然候着点了名随着众人鱼贯而走来到内砖门头道搜检的所在。原来这处搜检不过虚应故事那监视搜检的只有几位散秩大臣副都统还有几位大门行走的侍卫公。这班侍卫公却不是钦派的每到乡会试不过侍卫处照例派出几个人来在此当差却一般的也在那里坐着。公子候着前面搜检的这个当儿见那班侍卫公彼此正谈得热闹。只听这个叫那个道:“喂!老塔呀明儿没咱们的事是个便宜。我们东口儿外头新开了个羊肉馆儿好齐整馅儿饼明儿早起咱们在那儿闹一壶罢。”那个嘴里正用牙斜叼着根短烟袋儿两只手却不住的搓那个酱瓜儿烟荷包里的烟腾不出嘴来答应话只“嗯”了声摇了摇头。这个又说:“放心哪不吃你哟!”才见他拿下烟袋来从牙缝儿里激出一口唾沫来然后说道:“不在那个我明儿有差。”这个又问说:“不是三四该着呢吗?”他又道:“我们帮其实不去这荡差使倒误不了我们那个新章京来的噶你有本事给他搁下他在上头就把你干下来了。”
公子听了这话一个字不懂。往前抢了几步又见还有二位在那里敬鼻烟儿。一个接在手里且不闻只把那个爆竹筒儿的瓷鼻烟壶儿拿着翻来覆去看了半天说:“这是‘独钓寒江’啊。可惜是个右钓的没行要是左钓的就值钱咧!”
说着把那鼻烟儿磕了一手心用两个指头搦着抹了两鼻翅儿。不防一个不留神误打误撞真个吸进鼻子一点儿去他就接连不断打了无数的嚏喷闹得涕泪交流。那个看了哈哈大笑说:“算了罢这东西要呛了肺没地方儿贴膏药!”
他才连忙把鼻烟壶儿还了那个还道:“嚄!好霸道家伙这管保是一百一包的。!”
公子听了这套更茫然不解。看了看前面的人一个个搜过去。轮到自己恰好走到个干瘪黄瘦的老头儿面前。公子一看只见他一张迂缓面孔一副孱弱形躯身上穿两件边幅不整的衣服头上带一个黯淡无光的亮蓝顶儿那枝俏摆春风的孔雀翎已经虫蛀的剩了光杆儿了一个人垂低眉的坐在那里也没人理他。公子因见前面的人都是解了衣裳搜才待放下考篮忽听那老头儿说道:“罢了不必解衣裳了。这道门的搜检不过是奉行公令的一桩事到了贡院门还得搜检一次呢。一定是这等处处的苛求起来殊非朝廷养士求贤之意。趁着人松动顺着走罢。”公子应了声连忙就走心下暗道:“怎的这位侍卫公的话我听着又居然会懂呢?这人莫非是个‘楚材晋用’从那里换了荡班回来的罢?我只愁他这个样子怎生合方才那班鸢肩火色的矫矫虎臣会弄得到一处?他要竟弄得到一处这人也就算个遭劫在数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