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推理的很精彩，但是苏牧凡应该不可能做到你所说的这些。”
周觅的表情和话语让吴东很是不解。
周觅把一直拿在手上的资料转了个方向放在了桌上，然后指了指中间一行说道：“苏牧凡在 2000 年失踪前就已经因受伤导致了晶状体破裂坏死，从而造成了不可逆的终生眼盲，这也是对他进行宣告死亡的原因之一。”
周觅的话如同一盆冰水泄下，瞬间浇熄了吴东因为重新理清脉络而生起的兴奋。
接下来就是沉默，吴东坚持着让自己的大脑继续保持运转，之前的推理在他看来合情合理，来之不易，就这么被简单地被推翻，多少有些不甘，他希望能够找到哪怕一丝转圜的空间。
“有没有复明的可能，毕竟已经过去了 17 年，现在科技发展这么快，而且苏牧心和曲桐这么有钱。”
“不可逆的终生眼盲。”周觅叹着气又着重地重复了一遍。
吴东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本来就已经体力透支，现在又失了精神气儿，刚刚还挺直的身板瞬间就塌了下去。
“先休息一会儿吧，估计还能睡上一两个小时。”周觅站起身，将椅子归位，看了看窗外，天色已经开始慢慢透白。
“等等，你觉得盲人无法完成杀掉施悦和苏牧心的行为吗？别忘了，他们两人都是死于中毒。下毒的话，小孩子都可以撂翻大人的。”吴东似乎还不想放弃。
“眼盲和身高高矮力气大小性质是不一样的。曲桐家离和盛街有四五公里，中间还隔了一条江。而且那一块儿是拆迁区，小路错综复杂，不要说盲人，正常人不熟悉的话有可能都会走岔道。还有，施悦不可能分不清兄弟两人，如果真是苏牧凡杀了施悦，她怎么会这么轻易就给到他机会呢？就算下毒也是个很复杂的过程。更何况还要搬尸，处理痕迹，逃出现场……”说到最后，周觅已经不想再浪费口舌了。
“逃出现场……”吴东倒是没有被周觅再次打击，反而像是受到了什么启发，一边不停重复着，一边快速地点开了电脑中的视频文件。
电脑中打开的是老邓上次给他看过的监控视频，一个是 11 月 17 日施悦死后，苏牧心从和盛街离开时在明珠大道上留下的 500 米监控，另一个就是苏牧心藏进停车场的视频片段。
当时吴东在看这两段监控视频的时候，总是觉得怪怪的，但是却说不上哪里有问题。现在周觅提到了苏牧凡的眼盲，看上去似乎否定了他涉案的可能性，但是在视频影像的重新理解上，倒像是帮他在模模糊糊的屏障上扎出了一个小孔。
反复地看了几十遍视频，又在网上搜索了一番后，吴东拍了拍大腿大喊了一声：“就是了。”
这一声，音量颇大，办公室里似乎都荡起了回声。
趴在办公桌上浅眠的周觅被吵醒，眯着眼循声看去，只见吴东兴奋地盯着电脑屏幕，手却朝这边摆着，招呼自己过去。
摇摇晃晃地走到吴东身后，周觅对于吴东的精力旺盛简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赶快过来看看。”吴东扭头对周觅说道，眼角兴奋地挤出了几道深褶。
“又有什么发现？”
“这两段视频你之前有看过吧？”
“看过，怎么了？”周觅看了看电脑屏幕，这两段视频还是她帮吴东拷贝在电脑上的。
“你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地方？”
“异常？没有什么异常啊。”
“来凑近了看。”吴东拿笔指着视频中苏牧心的背影说道：“他是不是一直在走直线？”
“的确，不过走直线有什么问题吗？”周觅看了几秒后回答道。
“你再看他的脚下。”吴东的样子显得有些神秘兮兮。
周觅看了半天才发现，吴东所说的脚下是要提示她苏牧心一直走在盲道上。不过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吴东已经魔障了：“走盲道也没什么问题啊，我有时候走路就会偶发强迫症，顺着标示线或者盲道走直线。”
“不光光是在盲道上走直线，你没有发觉他走的特别慢吗？500 米的路硬生生让他给走出了 10 分钟。”吴东顿了顿，继续说道：“我还是坚持我的推断，谋杀施悦的不是苏牧心，而是苏牧凡。正常情况下，在杀人逃离现场的过程中，都狠不得分秒必争，怎么可能这么镇定。走盲道是因为他的习惯，而走得慢则是因为他要避免与人发生碰撞，通过慢行，让行人主动来来为他让道。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解释。”
“而且不止于此。”吴东又点开另一个视频：“这里进露天停车场时，他的行为也有异常。你可以看到，他从明珠大道左转进入巷子，按理说应该是从屏幕的右方，也就是停车场车辆入口方向进入，但是他却是从监控的左下方出现的。而且这时候入口处是空的，而出口处却有两辆车排队缴费，如果他是要进停车场，从右手边的车辆入口进去无疑是更方便的，可是他却选择了左边的出口方向。”
“我的分析是，他只是大概知道停车场的方向，但是无法仔细分辨出入口的具体位置，因为他完全是靠听声来辨位。右侧入口没车没声，左侧有车发出声音，才让他为了保险选择了左边的出口位置。这里有个细节，停车场都是有拦车杆的，拦车杆的边上有空隙人可以通过，但是对于盲人来讲，这就很难了。”
“这里注意仔细看。”吴东拿鼠标暂停了视频，画面停在了苏牧心挡在车辆出口处刚缴完费的奥迪车前：“他在出口处的横杆前站了几秒，看上去是在犹豫要不要进停车场。但实际上，他应该是在找能够进入而不撞到拦车杆的位置，站在出口处等待，就是为了等车辆出来时拦车杆升起的那个间隙。”
“你看，在奥迪车按了喇叭催促后，他才朝左让出位置，然后快速地贴着收费亭进了停车场。”
结合视频，吴东分析的非常有细节，而且合乎逻辑，周觅也开始慢慢有些动摇：“难道苏牧凡真的没有死？”
吴东笑了笑继续说道：“其实还有一个佐证，那就是曲桐的反应。昨晚在我问到密码锁的时候，你应该看到曲桐的异常了吧。”
周觅点了点头，当时曲桐紧张到手机都掉到了地上。
“首先，一定是在家里常住，而且关系非常密切的人，密码锁里才会录入开门指纹。虽然我们不清楚苏牧凡与曲桐还有苏牧心感情如何，但是单从血缘身份来讲，肯定是有这个资格的。”
“另外，曲桐紧张苏牧凡指纹身份被发现，应该不仅是因为他们俩合谋的关系，我怀疑他们两人还有更深层次的感情。”吴东笑着说道：“这可不是空口无凭，我可以给你看一个很有说服力的物证。”
说完，吴东关上了视频，然后点开了电脑浏览器，上面显示了一个时尚网站的文章页面，因为已经拖到了网页的中央，所以看不到标题，但是屏幕中间却是显示了一张手表的照片。
“这是一款意大利独立设计师设计的创意盲人手表。你可以看到这款表并没有表盘，完全是通过触摸来辨别时间。上面凹槽的小圆球代表着时针，侧面的小圆球代表着分针，这可比曲桐他们设计的那些所谓的时尚首饰实用多了。”说着说着，吴东还不忘损一把首饰设计师。
“知道我为什么搜这个吗？”
周觅摇了摇头。
“昨晚在搜查的时候，我发现了曲桐有一款一模一样的手表，而且还包了礼品包装藏在了她非常私密的地方。很明显就是要送人的。这样说你明白她是要送给谁了吧。”
说完，吴东躺在椅子上长舒了一口气，他完全没想到看似挡住去路的苏牧凡盲眼的事实，却成为了证明他涉案的最关键突破点。这种克服困难，逆袭冲过终点的感觉，比一路登顶取得胜利的感觉好上了不知多少倍。
这么一说，周觅是没有办法不相信了：“接下来怎么安排？”
“接下来一起睡会儿吧。”
吴东不过大脑的一句话把周觅呛的脸红而尴尬，不过吴东却大大咧咧地丝毫没有发觉。
“还有两个小时可以养精蓄锐，休息好了，今天咱们给所有人来个出其不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