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1章 纪嬷嬷昏倒啦
“主子,您要去乌苗?”阿蛮大惊失色,掩口惊呼。
阿巧更懵了,拉着阿蛮衣袖问道:“乌苗是什么地方?”
阿蛮激动得语速有些快:“乌苗在南边啊,咱大周与南兰接壤处的一个部落,那里女子比男子还尊贵呢,听说可以随便挑夫婿……”
阿巧神情古怪起来。
为何她从阿蛮的语气里听出了兴奋?这丫头该不会不但不拦着主子,还撺掇主子赶紧收拾行李吧?
想想大有可能,阿巧白着脸劝道:“主子,乌苗离京城这么远,您不能去啊,太不安全了。”
“我已经决定了。”姜似淡淡道。
一旦下定决心,她就不会拖拖拉拉。带二哥回京的事宜早不宜迟,抓紧时间说不定还能赶上回来过年。
见姜似这么说,阿巧脸色越发苍白,不安道:“主子,您是王妃,想要去南边是不是要求得帝后同意?”
姜似摇摇头:“此事不便对帝后提。”
两个丫鬟一脸不解。
阿蛮忍不住问道:“为何不能说啊?”
面对两个心腹丫鬟,姜似没有什么可隐瞒,解释道:“我是受人所托去乌苗办一件事,不能以燕王妃的身份出行。”
这也是她与花长老商量过的。
既然要假冒圣女,就不能让人知道燕王妃去了南边。
而站在景明帝的角度,儿子低调前往南边办事也就罢了,儿媳妇有样学样可不行。姜似若是想个由头进宫求一求,景明帝或许允她南行,却不可能让她掩饰身份,亲王妃的仪仗少不了。
乌苗人不是傻子,她这边如此兴师动众,再去假扮圣女被识破的风险大增,到时候完不成乌苗大长老的请托,就无法理直气壮把二哥带回来。
对姜似来说,假冒一次圣女换回二哥是一桩公平买卖。倘若她做到了而对方耍心眼,那么前世与乌苗大长老的情分就此作罢,以后可以放手施为。
“可您若是悄悄离开,宫中贵人找您该怎么办?年节马上到了……”阿巧十分不安,想想主子主意大就满心绝望。
亏她以前主子半夜出去时跟着提心吊胆,现在想想,那些算什么。
“我会进宫一趟,找个由头从明日开始闭门不出,等我出门后你们两个要做的就是打好掩护,府里府外谁来找我统统推了。”
阿蛮一愣,诧异道:“主子,您不带婢子去?”
姜似无奈笑笑:“带你去干什么?我久不露面难免引人猜测,若是连你都不见了,那就更惹人怀疑了。”
阿蛮登时垂头丧气。
阿巧却松了口气。
既然改不了主子的决定,好歹还有阿蛮留下与她一起应付,不然她一个人真怕撑不住,坏了主子的大事。
翌日一早,姜似就进宫求见皇后。
见到姜似,皇后语气热络:“燕王不在府中,你若遇到什么难事,只管进宫来对本宫说。”
“多谢母后关心,要说事情确实有一桩。”姜似没想到皇后如此体贴,正好把话题引出来。
皇后笑意微僵,心道她就是客气几句啊,燕王妃还真不客气。
缓了缓,皇后笑问:“什么事?”
姜似脸色发白,朱唇更是少了几分血色,绞着帕子道:“昨夜儿媳做了一个梦,梦到王爷遇到了危险……”
皇后伸手拍拍她的手:“你呀,是关心则乱。”
姜似勉强笑笑:“可母后知道的,儿媳有些莫名其妙的本事好像都是梦里得来的……”
皇后眼皮一跳,一时拿不准姜似这话的意思。
“我醒来后,越想越担心,也不知道王爷现在怎么样了。”
皇后干笑道:“既然你这么担心,那就写封家书,命驿使快马加鞭送到南边去。”
姜似手中帕子已经被拧成麻花状:“王爷真遇到了事也不会在信中对我说……”
皇后紧张起来。
燕王妃该不会求她对皇上说,想去南边找燕王吧?
见吓唬得差不多了,姜似咬了咬唇道:“母后,我想在府中设一佛堂,从此日日在佛堂读经祈福,祈祷王爷早日平安归来。”
皇后一颗心登时安稳了。
闹了半天只是弄个小佛堂。
燕王妃真是个客气人儿,这还值当进宫对她说,让她白白虚惊一场。
她欠了燕王妃人情,倘若对方执意去南边找燕王,她还只能帮这个忙去对皇上讲。
“王妃若是觉得如此做能心安,就去做吧。”
姜似一脸羞愧:“若是这样,就不能时常进宫给母后请安了。”
听姜似如此说,皇后心中熨帖极了,如三伏天饮下冰水。
怪不得燕王妃合她眼缘,这么多王妃里就属燕王妃能干懂事。
“我与你父皇都不是在乎这些虚礼的人,你只管虔心为燕王念经祈福就是,什么时候燕王回来了,再与他一道进宫来。”
姜似一脸感动:“多谢母后体恤,父皇那边——”
“皇上若是问起,本宫就说一声。”
皇上还没那么闲,儿媳妇闭门念经没必要专门去说。
得了皇后这话,姜似微微一笑:“那儿媳就不打扰母后了。”
皇后嗔道:“巴不得你常来,回头福清知道你来了,又要遗憾没碰到。”
“十三妹又去慈宁宫了?”
“是啊,太后越发离不开福清与十四两个丫头了。”皇后说着这话,也不知是喜是忧。
喜的是得了太后青眼,对女儿将来大有好处,忧的是现在连她见女儿的时间都少了,想想真不是滋味。
姜似陪皇后闲聊一会儿,打道回府。
“阿巧,把纪嬷嬷叫来。”
不多时纪嬷嬷随阿巧进来:“不知王妃唤老奴何事?”
“我准备去南边找王爷,王府内务就劳烦嬷嬷费心了。”
“啥?”纪嬷嬷声调都拔高了。
姜似皱眉:“嬷嬷小声点,我打算悄悄去。”
纪嬷嬷眼前阵阵发黑,扶着阿巧胳膊挣扎道:“王妃不能胡来啊,万一皇上、皇后知道了怎么办?”
“我刚从坤宁宫回来。”
纪嬷嬷一脸不可思议:“皇后答应了您的请求?”
姜似微微一笑:“我对皇后说闭门念经来着。”
扑通一声,纪嬷嬷倒了下去。
第652章 远行
阿巧吃力扶住了纪嬷嬷,连声问道:“纪嬷嬷,你不要紧吧?”
脸色铁青、嘴唇发紫的纪嬷嬷颤了颤眼皮,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王妃不正常,王妃的两个大丫鬟也不正常。
王妃要偷偷去南边,还特意进宫糊弄了皇后,她一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婆子要不要紧重要吗?
“王妃,您一定是在开玩笑吧?”纪嬷嬷觉得还能再挣扎一下。
姜似笑笑:“怎么会?阿巧与阿蛮连行礼都收拾好了。”
纪嬷嬷两眼一翻,又有晕倒的架势。
阿巧一手扶着纪嬷嬷,一手拍她后背:“纪嬷嬷,你莫要激动,听主子把话说完。”
纪嬷嬷拉开了与阿巧的距离,以恨不得拿针戳死对方的表情问道:“阿巧,你真的连行礼都收拾好了?”
阿巧不好意思点点头。
纪嬷嬷扶了扶额头,强撑着没有昏过去:“阿巧,王妃胡闹,你怎么也跟着胡闹?”
阿巧还未吭声,姜似已经冷下脸来:“够了。”
冷淡的语气令纪嬷嬷一滞,不由打了个冷颤,
她怎么忘了,这位王妃从来不是好性子。
姜似收了笑,绷着脸缓缓道:“纪嬷嬷,我叫你来只是知会你一声,而不是征求你的意思。”
王府里的事什么时候轮到别人指手画脚了。
纪嬷嬷虽畏惧姜似的威风,但心一横道:“即便王妃厌恶老奴,怪罪老奴,甚至把老奴打发去刷马桶,老奴还是要说。王妃有没有想过一旦被发现了,后果如何?”
对于纪嬷嬷的坚持,姜似并没有动肝火。
正是因为知道这位老嬷嬷一心为了王府着想,她才把实情告诉对方。
在打理府中庶务这方面阿巧与阿蛮并不擅长,纪嬷嬷才是最好的人选。
“我已经得到了皇后同意,在王爷回来之前都不必出门见人。嬷嬷勿慌,只要王府不出乱子就不会有人发现。”
“可——”
姜似以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语气道:“反正现在就是这样了,嬷嬷若是愿意帮衬阿巧她们,我求之不得,若是不愿意,就当不知道这事吧。阿巧,送嬷嬷出去。”
“王妃,王妃——”纪嬷嬷被阿巧连扶带拉送出了房,站在门外急得团团转,最后一跺脚走了。
不行,她要去找援兵!
姜似隔着窗看着纪嬷嬷飞奔而去,轻叹口气,抬脚去了厢房。
此时阿欢没有睡,正盯着头顶上方的彩球看。
姜似压下心头酸涩,拿起放在一边的拨浪鼓摇了摇。
咚咚的声音响起,阿欢很快就找到了方向,望着母亲笑起来。
姜似把小小的人搂在怀中,险些落下泪来。
她的阿欢还这么小,可她却不得不抛下她远行,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不,一定要赶回来陪阿欢过年。
姜似狠狠下了决心。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
轻柔的歌声响起,引得阿欢好奇盯着母亲的脸瞧个不停。
那歌谣不知被低吟浅唱了多少遍,小人儿终于睡着了。
姜似以面颊轻轻贴了贴女儿柔嫩的小脸,把她交给乳娘,默默走了出去。
院中景物萧瑟,寒风习习,只有墙角腊梅悄然开着,把暗香送来。
天上不知何时开始飘起雪花,如针如棉,簌簌而落。
下雪了。
阿巧悄悄看了姜似一眼,眼睛悄悄红了。
她还没有做过母亲,但她知道主子此时一定极难受,就如年幼的她被迫与母亲分离时一样。
这么多年过去,母亲的面目早已模糊,可那份痛苦一直留在记忆深处,永不褪色。
冰凉的泪流下来,阿巧忙擦了擦,小声道:“主子——”
姜似没有落泪,甚至从表情上瞧不出太大波动,只是声音更冷了:“我不在府中的这些日子,你们两个最重要的是照顾好阿欢,哪怕我不在府中的事暴露,都没有保护好阿欢重要,明白了么?”
阿巧用力点头。
阿蛮更是拍着胸脯道:“主子您放心,有婢子在,谁都别想动小郡主一根汗毛。”
姜似回了屋,摘下钗环等物,重新梳了发髻,换上寻常婢女的服饰,跟在花长老身后往外走去。
花长老依然带着帽兜遮掩眉眼,引得路过的婢女投来好奇的目光。
阿蛮眼一瞪:“小蹄子还有没有一点规矩了,王妃请来的客人也敢胡乱打量,回头看我戳瞎你的眼!”
受到呵斥的婢女慌忙低下头,快步走远。
一辆青帷马车就停在垂花门外,赶车的是老秦。
龙旦站在马车不远处,一见扮成侍女的姜似出来,险些哭了。
他以为留在王府保护王妃是个轻松活,偶尔还能多瞧未婚妻两眼,万万没想到啊——
想不下去的龙旦抹了一把脸,认命迎了上去。
车门帘被挑来,姜似伸手扶着花长老上马车。
阿巧眼圈更红,轻声道:“您慢点儿。”
姜似动作微顿,微不可察点了点头。
阿巧与阿蛮立在原处,眼巴巴看着马车缓缓驶动,渐行渐远。
阿蛮忍不住往前追了两步,被阿巧拉住:“阿蛮,不要让人看出来。”
“我知道。”阿蛮怅然叹口气,抬手揉了揉眼,“我就是没想到真的被主子抛下了。阿巧,你说主子一个人,谁给她梳头、做饭、洗衣……”
阿巧声音哽咽了:“快别说了。”
阿蛮说得好像这些活都会干似的,早知道她应该坚持跟去才对。
两个丫鬟正怅然难受着,一道黑黄身影如离弦的箭冲了出去。
二人愣了愣,反应过来。
“阿巧,二牛好像追过去了,怎么办?”
眼看着二牛追上马车跳了上去,阿巧反而淡定了:“咱们又跑不过二牛,随它去吧。”
“也是。”阿蛮怀着对二牛羡慕嫉妒恨的心情,与阿巧一起回了毓合苑。
没过多久,小丫鬟进来传话说纪嬷嬷求见王妃。
重整旗鼓的纪嬷嬷见到阿巧二人眉头一皱,板着脸道:“王妃还在歇着么?劳烦你们禀报王妃,我已经派人去知会长史了,还望王妃三思而后行。”
阿蛮摇摇头:“没办法三思而后行了,王妃已经出门了。”
第653章 易容
不知道是习惯了还是麻木了,这一次纪嬷嬷居然没有眩晕,只是脸色一变,喊道:“快,快把人拦下——”
阿蛮撇撇嘴道:“嬷嬷莫要费心了,王妃的马车已经走远了。”
阿巧唯恐年纪不小的纪嬷嬷急出个好歹来,跟着道:“是啊,纪嬷嬷,你即便派人去拦也没用,我们主子一旦决定的事,无人能改变……”
纪嬷嬷翻着白眼道:“谁说去拦王妃了,我说去拦向长史报信的人!”
长史是个刻板性子,宁死不屈那种。
她刚才去找长史没寻到人,原来是回家去了,这才派人去长史家里报信,期望宁死不屈的长史能磨得王妃改了主意。
可万万没想到啊,她就离开那么一小会儿,王妃居然就走了!
这样一看,王妃是铁定拦不住了,一旦让长史知道王妃偷偷出门的事,万一那老家伙撞死在燕王府门口怎么办?
纪嬷嬷急得冷汗淋淋:“赶紧的啊!”
“哦。”阿巧与阿蛮这才醒过神来,一时之间手忙脚乱。
此时马车已经出了城。
姜似看着挤在车厢里的大狗,一脸无奈:“二牛,快些回去吧,这次出门不方便带着你。”
二牛瞅姜似一眼,纹丝不动。
姜似伸手摸了摸二牛的头。
此次南行,她乐得有二牛相陪,可带着二牛真的不行。
她能以闭门读经祈福的理由不见人,可万一皇上想见二牛呢?
她不在王府的这段日子,府中变化越小越不容易引人注意。
“二牛,我与阿谨都不在家里,你若也跟着去,谁照顾阿欢?”
把狗嘴贴在车板上,摆明一副赖着不走姿态的大狗闻言抬头,动了动耳朵。
“乳娘都是新来的,没有二牛盯着,万一她们偷懒饿着阿欢怎么办?或者不给阿欢换尿布怎么办?”
二牛耳朵又动了动。
同坐车中的花长老暗暗惊奇。
这只大狗看起来十分通人性,竟好像能听懂人言。
一定是她想多了,狗依恋主人很正常,这才会跟着燕王妃一起走,怎么可能听得懂人话呢。
马车离城门越来越远了,姜似见二牛开始动摇,下狠心道:“二牛啊,我出去许久才回来呢,你若是跟着我一起去,等回来时阿欢定然不认识你了——”
二牛突然站了起来,不舍看女主人一眼,摇摇尾巴跳下了马车。
罢了,罢了,还是陪着小主人等女主人回来好了。
姜似掀起车窗帘探头望去,就见大狗孤零零坐在路中间,巴巴望着马车离开的方向。
她一狠心放下了车窗帘,由着马车吱吱呀呀行了好一阵才悄悄掀起窗帘一角,重新往后瞧去。
二牛正追在马车后,察觉女主人偷看它,第一时间就叫了起来。
这一瞬间,姜似险些喊一声停车,而二牛却调转身子跑远了。
不知过了多久,花长老咳嗽一声,姜似这才放下窗帘一角,回过神来。
“王妃养的狗很通人性。”花长老由衷道。
姜似微微颔首,并没有与花长老交谈的欲望。
她有许多话想问,却不是才刚刚离开女儿、离开二牛的现在。
花长老又开了口:“我想重新给王妃打扮一下。”
姜似看着她。
花长老解释道:“王妃扮作侍女虽然举止自然,一看就是有经验的,可你一旦进入我族还是会引人注意。”
“花长老打算把我打扮成什么样?”
“王妃不如拭目以待。”
“那好,就劳烦花长老了。”姜似十分痛快答应下来。
她从来不做无谓的事,既然已经答应了花长老的请托,早早把事办好才是正经,其他不过旁枝末节。
姜似闭上了眼睛,任由花长老在她脸上涂涂抹抹,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响起花长老的声音:“王妃可以睁眼了。”
姜似缓缓睁眼,入目是一面镜子,而镜中的人却不是她。
她诧异看向花长老。
花长老笑道:“王妃暂时吃点亏,以后叫我花挝吧。”
原来花长老把姜似易容成了小孙女的模样。
花长老的孙女比姜似略小两岁,而两人身形相差不多。而今顶着花长老小孙女的脸,在姜似看来几乎能以假乱真。
姜似盯着镜中那张脸沉默了一瞬,不得不惊叹花长老的易容异术造诣极高。
乌苗族的易容术有些特别,通过某些按捏手法与药物,真能改变人的脸型五官。
这种易容术姜似前生在乌苗时涉猎过,却不精通,用大长老的话说她缺了这方面的天赋。
花长老是个易容高手。
姜似盯着近在咫尺的老妪,突兀闪过一个念头:既然眼前的人精通易容术,焉知她就是花长老?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把姜似惊出一身冷汗,旋即弯了弯唇角。
她刚才也算是自己吓自己。
在西市街的小店里她与花长老有过接触,眼前人身上气味与那日的老妪一样,所以可以肯定是花长老。
见姜似不语,花长老开口道:“王妃放心,易容想要除去十分容易,只是要委屈你一段时日。只有扮成我孙女,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回到族中。”
乌苗人对生面孔十分警惕,这一点姜似是知道的。
“以后就劳烦花挝多多关照。”姜似对花长老笑了笑。
不知为何,见识到花长老精湛的易容术,她莫名有些不安。
这不安说不清缘由,若一定要说,或许只能归于直觉。
这样的直觉,令姜似心头多了一丝沉重。
花长老望着姜似的眼神变得慈爱起来:“阿花,你马上是十六岁的大姑娘了,回到族中要文静乖巧些,莫要如以往那样跳脱。”
说到这里,花长老笑了笑:“还好阿花来大周时日不短,与以往相熟的伙伴有了距离,王妃到了乌苗只要少开口,定不会被人察觉。”
“我会记住花挝的话。”姜似扮起阿花似乎没有半点不适应,叫花挝很顺口。
花长老松口气,露出放松的笑容。
燕王妃很有伪装的天赋,看来不用担心她扮成圣女露出马脚了。
而这时,姜似貌似漫不经心问道:“真的阿花在哪呢?”
第654章 风雪
花长老被姜似问得一怔,而后很快道:“阿花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王妃莫要担心。”
姜似笑笑,对于花长老的谨慎有了进一步认识。
现在她终于明白了当初花长老祖孙是如何从锦鳞卫天罗地网般的搜查中逃出生天的。
有这手精湛的易容术,花长老祖孙逃离诏狱后就如鱼儿入海,想要找到她们比登天还难。
马车离京城越来越远了,一路上来往的车马并不多。
已经进了腊月,不能走水路,无论是由南向北还是由北向南都十分不便,走陆路费时许多。
眼看快要过年了,那些出门的人早就赶回了家,准备出门的人则把行程压到了年后。
过年,本就是万家团圆的日子。
姜似现在的心愿就是顺顺利利见到兄长,然后与郁谨会和,一家人赶回来过个团圆年。
可往南行了几日,风雪突然大了起来。
呼啸的寒风与积雪的路面使马车艰难前行,速度越来越缓。
龙旦不得不走到马车窗旁,拍了拍车壁:“主子,再走下去马恐怕要受不住了,我看前边有一座宅子,不如先去那里稍微避一避,正好用些饭食,等风雪小一些再走。”
不多时,车厢内传来姜似的声音:“好。”
马车加快了些速度,等赶到那座孤零零的宅子前,才发现是一座废弃的寺庙。
这座寺庙比起京郊的那个三石庙要大不少,瞧着也没那么破。
姜似下了马车,环顾一番,抬脚走了进去。
他们一行有四人,除了姜似,就是花长老、龙旦还有赶车的老秦。
龙旦检查一番,挑了一处合适的地方,搬来自带的小杌子请姜似与花长老坐了,然后收拢庙中一角堆积的干柴,熟练升起火堆。
外头漫天大雪,庙内光线有些昏暗。随着火堆升起,庙中亮堂起来。
龙旦笑道:“看来这破庙为不少人遮蔽过风雪,用剩的干柴还有不少呢。”
“近来与破庙倒是有些缘分。”姜似看了花长老一眼,笑道。
花长老同样笑了笑,没有吭声。
老秦站在门口,仰望天空。
雪越发大了,洋洋洒洒如鹅毛在天地间飞舞,望不到尽头。
老秦扭了头,对庙中人道:“雪看起来越下越大,一时半会儿恐怕走不了了。”
龙旦皱皱眉,看向姜似。
对他们这些在战场上常年搏杀的人来说,别说有间破庙能遮风挡雨,就是露宿荒野都无所谓,可王妃千金贵体,总不能在这里将就。
姜似神色毫无变化,淡淡道:“走不了就在这里多歇会儿,实在不行就留宿一晚。”
有条件的情况下当然是越舒服越好,既然出了门,自然是一切从简。
听姜似这么说,龙旦不再多言,抱着一口锅进来吊到火堆上,倒进大米等物,煮起粥来。
老秦则收拾好一只野兔,串起来放到火堆上烤。
这野兔是赶路时突然从马车旁横穿而过,被老秦眼疾手快拿马鞭抽晕,好改善一下伙食。
花长老身份特殊,而姜似现在还易容成了花长老孙女的模样,为了避免被锦鳞卫盯上,这几日几人从不在驿馆停歇,以免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也因此,一行人虽然还不曾在野外夜宿,用饭却好多次了。
烤肉的香味很快就飘散开。
龙旦动动鼻子,笑道:“老秦,手艺不错啊。”
老秦熟练翻动着烤兔:“做多了就熟了。”
龙旦来了兴致,凑过来问:“没看出来,你以前还常烤肉吃啊。”
“嗯。”老秦点点头,盯着外皮渐渐变得金黄的烤兔,神色专注。
“老秦,你最擅长烤什么肉?我跟你说,我吃鹿肉比较擅长——”赶路的憋闷化成了此刻的话痨。
花长老十分认真看了龙旦一眼,怀疑自己听错了。
问人家擅长烤什么肉,不该说自己擅长烤什么嘛,吃鹿肉比较擅长是什么意思?
她自幼学习大周语,又在大周呆了这么多年,没想到大周语如此博大精深……
而这时专心烤肉的老秦给了回应:“我擅长烤鼠肉。”
曾经太潦倒,捉来田鼠烤着吃的次数很多。
“鼠肉?”龙旦嘴角一抽,盯着烤得金黄的兔肉,眼神微妙起来。
老秦面无表情道:“那时候经常天当被地当床,吃一口田鼠肉,喝一口劣质酒,喝醉了就睡,睡醒了走到哪儿算哪儿,饿了就继续捉来田鼠、瓦雀烤着吃,想想那日子——”
“真美啊!”龙旦不由接话道。
老秦深深看了龙旦一眼,道:“真的再也不想回去了。”
那段日子对他来说就是噩梦,他当了那么多年的行尸走肉,连回想都不愿。龙旦这后生平时看着还算正常,居然羡慕他那段日子,莫不是个傻子吧?
龙旦张张嘴,颇下不来台。
老秦这家伙不按常理出牌啊,还能不能好好聊天了?
姜似听着二人的对话,险些笑了。
还以为少了阿蛮,整日与花长老形影不离会压抑无聊,没想到老秦与龙旦闲聊起来是这样的。
庙中烤肉的香味更浓了,外头的风雪越发大,不知不觉天暗下来。
见兔肉烤得差不多了,老秦取出一柄干净的匕首,准备分肉。
当锋利的匕首尖划过烤兔金黄的外皮,任由几滴油脂落入火中,激起更旺的火苗,老秦动作一顿。
与此同时,龙旦收敛了笑意,往庙门口望去。
门板早不知道哪去了,空荡荡的庙门毫无抵抗之力,任由寒风夹杂着雪花涌进来,吹得庙中残破佛幡抖动不歇。
龙旦摸了摸刀鞘,走至姜似身边低声道:“主子,有人来了。”
姜似已经从老秦与龙旦异样的反应中猜到了端倪,闻言轻轻点头,道:“没必要紧张,说不定与我们一样,只是避风雪的赶路人。”
这破庙就位于路边,他们能来,别人当然也能来。
几人间的气氛很快恢复了自然。
“老秦,肉熟了么?”龙旦笑呵呵问道。
老秦把烤兔翻动一下,火光照亮他的面庞:“快了。”
这时庙门口有了动静。
第655章 乱起
门外走进来两个人。
二人皆是男子,一位二十出头的模样,另一位稍稍年长,约莫三十多岁。
二人扫量着姜似几人。
一位老妪,一个少女,一个邋遢汉子,一个小白脸。
二人瞬间放松下来,在门口抖了抖身上落雪,大步走了进来。
龙旦与老秦暗暗交换了一下眼神,没有言语,只是挪了挪身子把姜似与花长老挡住大半。
姜似则在二人走进来后轻轻吸了吸鼻子。
香甜的粥,喷香的烤肉,本来是令她舒服的味道,可混入了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就不那么美妙了。
这两个人看来是常见血的,就是不知道是猎户,还是杀人者呢?
姜似垂眸盯着跳跃的火光,更倾向于后者。
不过她不准备多管闲事,出门在外讲究得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没必要找麻烦。
可有的时候麻烦会找上门来。
进来的二人没有客气就围在了火堆旁,稍微年长的那人对龙旦道:“小兄弟,借个火。”
姜似眼角余光多瞄了开口的男子两眼。
许是习过异术,她往往会留意细微之处,这个人口音听起来有些奇怪。
当然,这种奇怪并不明显,让姜似说奇怪在哪里也难说不出来。
几乎是下意识的,姜似看了看花长老。
花长老神色没有丝毫变化,似乎一点不受后来人困扰。
姜似瞧不出端倪,重新垂下眼帘。
龙旦并没听出异常,尽管进来的二人毫不客气的举动令他有些不爽,换作以前早把烧红的柴火踹到二人身上去了,可有姜似在,他不准备惹事。
忍一时风平浪静,为了王妃,忍了!
咳咳,希望主子看在他把王妃送到身边的功劳上,等他成亲时多赏点银子,就不枉他现在的忍气吞声了。
见龙旦老老实实往旁边让了让,而老秦也没有反应,二人不由对视一眼,齐齐盯上了老秦手中翻烤的兔肉。
烤兔已经烤得恰到好处,正是香味最浓郁的时候。
“盘子。”老秦喊了一声。
龙旦不知从何处摸出一个盘子,递到老秦面前。
老秦用匕首割下一条兔腿,烤得外焦里嫩的兔腿落到了盘中。
龙旦端到姜似面前,万般不舍转了方向,把兔肉递给花长老。
花长老也不吭声,伸手接过后递给姜似,以慈爱的口吻道:“吃吧。”
十足疼爱孙女的祖母模样。
姜似没有接,柔声细气道:“您吃。”
二人这番推辞令那名年轻男子再也忍不住,张口对老秦道:“老哥,遇到就是缘分,这兔肉分我们一半如何?”
老秦又道:“盘子。”
一条烤得金黄的兔腿再次落入新的盘中,龙旦把这盘兔腿又端了过去。
这一次姜似与花长老不再推让,一人端着一盘兔肉吃起来。
老秦手中匕首开始割第三条兔腿了,从始至终都没看说话的年轻男子一眼。
年轻男子怒了:“你是聋子么?”
“没聋。”老秦言简意赅回了一句,拿着割下的第三条兔腿直接咬了一口。
烤好的兔肉香嫩无比,整个人瞬间满足了。
他把滴着油脂的匕首递给了龙旦。
最后一条兔腿是留给龙旦的。
年轻男子一看急了,劈手去夺。
龙旦眼看吃食被抢,条件反射就要抽刀,可想到那些顾忌,硬生生忍下来。
兔腿被年轻男子抓到了手中。
“放下。”冷冷清清两个字响起。
本来把兔肉送到嘴边的年轻男子愣了愣,疑惑循声望去。
姜似挨着花长老而坐,看起来只是个清秀普通的少女,十分不起眼。
年轻男子一时没反应过来这话是谁说的。
可龙旦却反应过来了。
王妃都开口了,这就是准许他放开手脚了。
奶奶的,简直是蹬鼻子上脸,老虎不发威把他当病猫了!
龙旦的动作比他的想法更快,劈手把兔肉夺回来,紧跟着一拳砸在年轻男子脸上。
年轻男子显然没想到小白脸一样的男人说翻脸就翻脸,被砸个正着后鼻血蜿蜒而下,有一瞬间的呆滞。
年纪稍长的男子反应则快多了,立刻抽刀砍向龙旦——身侧的姜似。
如果他这一刀是砍向龙旦,老秦还不会动,准备冷眼观察一下二人实力,可这一刀居然是冲着姜似去的,就不能忍了。
愤怒的老秦直接把那锅热粥泼向年纪稍长的男子。
男子匆忙躲避,虽然避开了大半,可还是有一些落到了身上。
滚烫的热粥,哪怕穿着棉衣,男子还是感觉到了火辣辣的痛,而他裸露在外被溅到的肌肤则立刻起了水泡。
“弄死他们!”一句饱含怒火的话从男子口中喊出。
作壁上观的姜似眼神骤然一缩,用力握紧了手指。
这是一句异国语,尽管因为那人喊得快而含糊,又伴随着双方的打斗声,她还是听出来了。
不是乌苗语。
姜似第一时间排除了这个,不由心思起伏。
早在年纪稍长的男子开口说第一句话时她就觉得这人口音有些奇怪,现在看来果然不是想多了。
这两名男子不是大周人!
封路的大雪,路边的破庙,正准备与乌苗人花长老共进晚饭时又遇到了两个异国人,这是什么运气?
姜似把这些纷扬的念头压下,认真观战。
无论是龙旦还是老秦都是难得的高手,且是见过血的那种,可没想到的是两名男子在失了先机之后竟也能勉力支撑,足见其身手非凡。
眼见还要打一阵子,姜似把架在火堆上快要烤焦的兔肉取下来,放到了身后盘中。
只剩下兔头与兔身的烤兔看起来有些滑稽。
花长老眼神复杂看了姜似一眼。
姜似被这一眼瞧得莫名其妙,想了想解释道:“粥洒了。”
花长老抽了抽嘴角。
闹半天燕王妃是心疼那锅热粥,见粥洒了赶紧把剩下的烤兔抢救一下。
看着易容成孙女模样的姜似,花长老陷入了深深的怀疑:这女子见她第一面时就能假冒圣女,毫无紧张之意,或许燕王妃也是假冒的吧……
直到两名男子被龙旦与老秦联手拿下,这边微妙的尴尬气氛才被打破。
第656章 恐吓
处理这种情况,龙旦颇有经验。
他先两个手刀下去劈晕了两名男子,这才问姜似:“您看该如何处置他们?”
这两个混蛋抢他的烤兔腿虽然可恶至极,但不至于宰了对方,他又不是杀人如麻的凶徒。
姜似走过去,居高临下打量着两个昏迷的男子。
仔细瞧来,两名男子皆是身材高大之人,皮肤微糙。
“这是两个异国人。”姜似开了口。
花长老没有跟过来,而是留在原地,闻言微微动了动眉梢。
龙旦则吃了一惊,指着二人道:“他们不是大周人?”
看着没区别啊,大周话说得很顺溜。
想到这里,龙旦不由看了花长老一眼。
这老太太也不是大周人,但若不是早知道了她的身份,他也看不出来。
一直沉默的老秦突然开口道:“刚刚这个人喊了一声,听着像是北齐那边的话。”
老秦指的是那名年纪稍长的男子。
刚才因为被老秦泼了一锅热粥,那人气急败坏之下脱口而出。
“北齐?”龙旦摸了摸下巴,眼中有了杀意,“这里已经是京城以南,北齐人好端端怎么会出现在此处?”
大周与北齐这些年没有正式交战,只是边境之地时而爆发一些小冲突。
或者说,是北齐人单方面对大周边境百姓的掠夺。
北齐是马背上的民族,生活艰苦、物资匮乏,抢夺大周人的粮食与布匹等物资就成了改善生活的捷径。
当然,驻守北地的大周军队会有反击,只是北齐人属于抢了就走那种,令人防不胜防,不堪其扰。
多年下来,只要没有大规模的冲突,或者就发生在眼皮子底下,这些驻军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且从战力来说,大周人素来不如北齐人。吃牛羊肉、喝牛羊乳长大的北齐人个个人高马大,骑术精湛。
“瞧这两个人的身材确实比咱们大周寻常男子高大。不过这人就喊了一句,我都没听清他叫唤什么,老秦,你就能肯定这两个人是北齐人?”龙旦绕着地上二人走了一圈,带着好奇与戒备。
他与南兰人打交道多了,如果这两个人是北齐人,那还是头一次打交道。
老秦蹲下来,边扯年纪稍长男子的衣裳边道:“我年轻的时候,曾经在北地轮防过。”
龙旦这才想起老秦的来历,笑道:“我都忘了,你以前可是秦将军。”
“什么秦将军。”老秦显然不愿意多提往事,手上加快了速度。
龙旦见状忙拦着:“老秦,主子还在这呢,你想干嘛?”
老秦抬头看了姜似一眼。
他一直觉得王妃不是在意这些的人,不过龙旦这么一提醒,当着王妃的面扒男子衣裳确实不大妥当。
“是不是要找什么东西?不必有顾虑,尽管找就是。”姜似面不改色道。
她是见到男人被扒了上衣就害羞的人?别开玩笑了,有这个闲工夫不如赶紧确定一下这两个异国人出现在这里的目的。
有了姜似这话,老秦放开了手脚,很快把那人的棉衣扯开,露出了胸膛。
男子袒露的胸膛毛发浓密,正中间有一个刺青。
老秦见到那处刺青,以肯定的语气道:“这人是北齐人无疑。”
他说着又去扯年轻男子的衣裳,同样从年轻男子胸膛上看到一块刺青。
龙旦好奇凑上去,迟疑道:“这人胸前的图案是狼头吧?”
老秦点点头:“那人刺的是狼头,这人的刺青是鹰。狼与鹰皆是北齐人崇拜之物,象征着武力与尊贵,北齐男子习惯在胸前刺上狼或鹰等图案,这可以算是确认他们身份的标记。”
姜似打量片刻,喃喃道:“这二人乔装成大周人,精通大周语,来此有什么目的?龙旦,你能不能问出来?”
龙旦笑笑:“还是第一次与北齐人打交道,卑职尽量试试,不过还要大家配合。”
“如何配合?”
龙旦低声说了几句,包括姜似在内的三人皆神色古怪起来。
没想到龙旦是这种人。
不知过了多久,年轻男子动了动眼皮,睁开眼来。
入目是破损的佛像与暗黑的墙壁,一股烤肉的香味直往鼻子里钻。
短暂的茫然过后,年轻男子立刻重新闭上眼睛,悄悄活动了一下手脚。
手脚没有被绑住!
那个小白脸把他们打晕了,然后就不管了?
年轻男子眼睛睁开一条细缝,调转视线看向火光与香味浓郁的方向。
一个老妪、一名少女、一个邋遢汉子以及一个小白脸。
火光照亮了他们的脸,令年轻男子瞧得清清楚楚。
这些人还没走……他们还在烤肉吃!
意识到这一点,年轻男子第一反应是愤怒。
把他与大哥打晕了,这些人居然就这么若无其事继续烤肉吃?太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了,太侮辱人了!
年轻男子动了动手指,刚想有所动作,那边忽然传来了声音。
是那个小白脸在说话:“嘿嘿,就说一只烤兔不够四个人分着吃,连塞牙缝都不够,大雪天的破庙里,居然还有人送上门来。”
年轻男子一惊,莫名觉得这话听着心口发凉。
而后就是邋遢汉子的声音:“帮忙划几刀,腿上肉厚,难入味。”
“好咧。”
接着就是油脂滴入火中发出的滋滋声。
年轻男子莫名觉得紧张起来,看向火堆。
火堆上架着一块腿肉,那只腿瞧着只取了中间一段,正串在粗大的木枝上被邋遢汉子翻烤着。肉皮已经烤成金黄,那股浓郁的香味就是从那里传来。
小白脸拿匕首戳了戳那块粗大的腿肉,有些担忧:“可惜了,成年男人的腿肉还是粗了些,口感会差点。”
邋遢汉子面不改色把烤肉翻了翻,道:“这样的大雪天,有的吃就不错了。”
小白脸摸了摸下巴:“也是,而且一次来了两个,咱们连夜烤出来制成肉干,可以吃挺久的。不过我跟你说,还是女人与小孩子的肉好吃……”
年轻男子表情僵硬往一旁瞄了瞄,就看到了一只靴子。
那是年纪稍长男子的鞋。
年轻男子一跃而起,拔腿就跑。
第657章 寻人
年轻男子跳起来,才察觉腿脚发软,扑通一声又跌倒了。
龙旦拎着匕首走过来,站到年轻男子面前,凶神恶煞道:“跑啊,我看你往哪里跑!”
年轻男子看着那张比北齐男子白皙许多的俊脸,寒气却直往外冒。
这,这小白脸吃人啊!
不对,吃人的还不止这个小白脸。
年轻男子扭头看向火堆旁的另外三人。
邋遢汉子正把腿肉割下来切成薄片,堆到盘子中端到老妪与少女面前。
老妪还是那般慈爱的眼神看着少女:“吃吧。”
少女柔声细气推让:“您吃。”
第一次见二人如此,年轻男子觉得这几人可欺,可再次见到同样的情景,冷汗霎时爬满了脊背。
面容慈祥的老妪,神情娇怯的少女,太,太可怕了!
这些人是魔鬼吧?
眼睁睁见少女面不改色把一片热气腾腾的肉吃掉,还露出心满意足的模样,年轻男子头一偏,吐了。
龙旦嫌弃摇摇头,踹了年轻男子一脚:“我们正吃饭呢,你找死么?”
年轻男子打了个寒颤,白了脸。
他平时天不怕地不怕,也不怕死,可他怕死了被人烤了吃——只要一想就觉不寒而栗,不敢死了。
这时邋遢汉子突然开口问:“觉得如何,好吃么?”
少女想了想,认真评价道:“尚可。”
邋遢汉子有些遗憾:“应该活着时把腿剁下拿来烤。死了后再烤,味道到底差了些。”
年轻男子已经要吓哭了,脸皮不受控制抽搐着。
活,活着剁下来?
老天啊,他刚刚还寻思着不敢死,现在都不敢活了……
见把年轻男子吓唬得差不多了,龙旦在他面前蹲下来,问道:“你是什么人?”
“我,我……”年轻男子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这问题太宽泛了,对吓得半死的人来说实在有难度。
“活人还是死人?”
“活人。”
“男人还是女人?”
“男人。”
“北齐人还是大周人?”龙旦问得飞快。
年轻男子答得飞快:“北齐人——”
话音落,他脸色登时变得惨白,狠狠打了自己一巴掌,挣扎道:“说,说顺口了——”
“呵呵。”回答年轻男子的是龙旦一声冷笑。
年轻男子被笑得心里发毛。
龙旦用油腻腻的匕身贴着年轻男子冰凉的脸:“说顺口?那你怎么不顺口说自己是死人呢?”
年轻男子动动嘴唇,无言以对。
“行了,废话少说,老实交代吧,你们两个北齐人来我们大周做什么?”
见年轻男子向老秦他们瞄去,龙旦脸色一冷:“不用瞎琢磨,抓奸细匹夫有责,我们虽然是普通人,既然遇到了也不能视而不见!”
年轻男子呆了呆。
抓奸细匹夫有责?北地边境的大周人好像不这样啊——
略略迟疑的工夫,龙旦手腕一转,匕首刺破年轻男子手臂,接着把染血的匕首放到嘴边,伸出舌头舔了一下。
年轻男子又想吐了。
龙旦眼一瞪,杀气腾腾道:“再吐把你舌头割下来烤着吃!舌头嚼起来最劲道了。”
他都做出这么大牺牲了,这王八羔子要是还嘴硬,他就真的不客气了。
年轻男子用力咬着唇,把翻涌之物默默咽下去。
“最后一次问你,来大周到底有何目的,是不是刺探什么消息好攻打我国?再不说,直接割你舌头!”
年轻男子彻底吓崩溃了,眼神呆滞道:“没有刺探消息,只是找人……”
龙旦往姜似的方向看了一眼,表情越发狰狞:“找人?找什么人?”
年轻男子迟疑了一下,感受到小白脸的杀意,悄悄往那边看了看。
邋遢汉子继续烤肉,火光把他的脸庞映照得比烤熟的肉还红。
老妪没怎么动摆在面前的那盘堆得满满的肉片,少女则小口小口吃得文静。吃完后,她擦了擦嘴角,轻描淡写看过来,露出意味深长的笑。
年轻男子头皮发麻,放弃了最后一丝抵抗:“我们来大周是找郡主的。”
“你们郡主来大周做什么,她有什么目的?”龙旦立刻追问。
年轻男子忙摇摇头:“没有什么目的啊,郡主只是喜欢离家出走而已。郡主这一次出走好久没有回去,家里不放心这才派人出来寻。我们查到的线索是郡主来了大周,这才追过来……”
“没扯谎?”
年轻男子都快哭了:“没有啊,真没扯谎——”
龙旦扭头看看姜似三人,抹了一把脸,对年轻男子露出一个阴恻恻的笑容:“既然这样,那就只把耳朵割下来烤着吃了吧。”
话音落,匕首向着年轻男子耳朵削去。
本来浑身无力的年轻男子这一刻爆发出百分之两百的实力,往旁边一滚险险避开。
眼见匕首又袭来,年轻男子喊道:“你们大周人都是骗子!我半个字都没扯谎,怎么还割耳朵呢?”
龙旦冷笑:“你以为小孩子过家家,还拉钩上吊啊?兵不厌诈懂吗?”
这一次龙旦再没留手,手起匕首落把年轻男子的左耳割下了一半。
年轻男子捂着血流不止的耳朵一声惨叫。
龙旦捏着半截耳朵,一脸嫌弃丢给老秦:“这小子躲得飞快,只砍下来这么一点,将就着烤烤吧。”
老秦稳稳抓住,认真问:“刷蜜糖还是酱汁?”
年轻男子白眼一翻,吓昏了。
龙旦第一时间跳起来:“呸呸,恶心死我了。”
他虽杀过不少人,尝人血还是头一次。
老秦则淡定多了,把那半截耳朵往地上一放,戳了戳滋滋冒油的腿肉:“再烤就要老了,吃不吃?”
龙旦嘴唇有些发白:“你还吃得下?”
老秦一脸莫名其妙:“烤得流油的猪腿,凭什么吃不下?”
龙旦冲老秦竖了竖大拇指。
他一直觉得老秦是个邋里邋遢的老鳏夫,万万没想到竟是个狠人。
而姜似则想起了老秦求她收留时说的话:我别无所长,只擅长杀人。
老秦真是个老实人啊,说话半点不打折扣——姜似默默想。
“这两个人杀不杀?”老秦把烤肉取下来,询问姜似的意见。
第658章 庙外有人
看着昏倒的年轻男子,姜似眼神闪烁。
杀与不杀,这确实是个令人犹豫的问题。
单单因为这两个人抢他们的烤肉,杀人太过了,可这二人是北齐人,所言未必没有水分。
杀了,自然最省事儿。
可这毕竟是两条性命。
姜似干脆把难题推给了龙旦:“龙旦,你看着处理吧。”
这一次南行,明面上只有他们四人,但龙旦那边另有准备,交给他处理稳妥一些。
龙旦琢磨了一下,道:“那就先让他们在破庙里昏睡一晚吧。”
至于别的,他并没多提。
姜似没有问,老秦本就是不多话的,花长老更不会多言。
龙旦拖着年轻男子与另一名北齐男子放到了一起。
老秦突然把耳朵贴到地面,神色凝重:“好像又有人来了。”
“又有人来?”龙旦一脸无奈,“今天真是邪门了,现在天都黑了,还下着大雪,这么一间破庙怎么不停有人来?”
“正是下着雪,来歇脚的人才多。”老秦说着起身,拽着年纪稍长的北齐男子往角落里拖。
两个人排排躺着一动不动,其中一人还少了半截左耳,被来人看到不大合适。
好在此时天色已晚,庙中光线昏暗,把这二人往角落里一拖,遮掩起来不算困难。
老秦与龙旦合力,刚把昏迷不醒的二人遮掩好,庙门口就传来了动静。
“有人么?”两个人出现在门口,其中一人问道。
姜似几人望过去,借着火堆的光亮,看到开口那人是个头发花白的老者,老者身边站着一个十几岁的少年。
见姜似几人看过来,老者客气问道:“夜寒雪大,老朽与孙儿能否借宿一晚?”
花长老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念头,一声不吭。
姜似扮作花长老的孙女,祖母都不开口,当孙女的就更不好开口了。
龙旦见老者白发苍苍,一旁身形单薄的少年冻得脸色绯红,点了点头:“二位进来吧,我们也是在此暂避风雪的过路人。”
老者明显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带着孙子走了进来。
庙中的温暖令祖孙二人神情微松,而飘入鼻端的香气则使二人不由自主向火堆处瞄去。
龙旦悄悄看了姜似一眼,见她并无反对之意,便道:“二位若是饿了,可以吃些烤肉。”
面颊冻得绯红的俊秀少年不由自主咽了咽口水。
下雪天赶路,热气腾腾的烤肉无疑有着惊人的吸引力。
老者迟疑了一下,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打扰了。”
龙旦主动割下几块烤肉,递给老者与少年。
祖孙二人道了谢,许是饿狠了,风卷残云吃起来。
一时间,庙中只闻祖孙二人的咀嚼声与火苗劈啪作响声。
不多时祖孙二人吃完,老者冲姜似几人再次道谢。
“老伯不必客气,萍水相逢也是缘分。时间不早,我们准备歇着了。”龙旦笑道。
老者十分识趣,带着孙子去了另一端,靠着墙壁半躺下来。
两边的人都不说话了,倦意袭来。
老秦突然起身向庙门口走去。
本已合眼的老者立刻睁开眼睛,目光追逐着老秦。
“风大,看有没有什么可以挡挡门。”老秦解释了一句,在门外转了一圈,空手走了回来。
龙旦睁了睁眼:“别折腾了,早点睡吧,明日一早要是雪停了还要抓紧赶路,今天耽误了不少时间。”
老秦走过来,挨着龙旦坐下。
庙内渐渐又恢复了安静。
龙旦虽闭着眼,却没有睡。
不是不困,而是荒郊野外由不得他安心入睡,王妃的安全在他心中永远是第一位。
忽然间,有人抓住了他的手。
龙旦眼皮一抖,睁开眼睛。
抓住他手的人是老秦。
龙旦眨了眨眼表达疑惑。
火堆已经半熄了,庙中光线越发暗淡,因为二人离得近,能清楚看到对方的表情。
老秦松了手,在地上写了几个字。
龙旦低头看过,脸色顿时一变,只见地上写着:路边树下有人。
龙旦动了动唇,无声问道:“几个?”
老秦写下一个“二”字。
龙旦调转视线,看向另一端。
老者与少年紧挨在一起,似乎睡着了。
龙旦神色凝重起来。
这还真是个不安生的风雪夜。
老秦发现庙外树底下有两个人,那两个人是与这后来的祖孙一伙儿的,还是与先来的两个北齐人一伙儿的?
而无论与谁一伙的,这种天儿不进来避风雪而是悄无声息站在外头树底下,定然有问题。
难道想等他们睡熟了进庙杀人?
龙旦想了想,突然起身往外走去。
他这一动,登时有几双眼睛睁开,包括那对祖孙。
龙旦暗暗冷笑。
他动作够轻,可那对祖孙还是第一时间留意到了,可见这二人没有入睡。
走到庙门口,龙旦自言自语道:“喝多了,憋不住,大冷的天真是遭罪。”
话音落,他的身影在庙门口已经消失不见,融入了不见星月的夜色里。
靠着老者而坐的少年动了动,欲要起身,被老者按住了。
“祖父——”少年神情微僵,无声喊了一句。
老者微微摇头,阻止少年继续说下去,目光却一直不离庙门口,神色紧张。
龙旦走出庙门,倦意顿时被风雪席卷一空,迅速环顾一番。
离破庙不远处有一排树,隐约可见两个人影立在树边。
若是换了夏日,繁茂的枝叶或许能把那两个人影遮挡住,夜里难以发现,而现在只能遮住小部分,仔细一瞧就能看出来。
龙旦踩着积雪往那里走去。
去树边小解对男人来说是很正常的事。
渐渐走近了,那两个人影还是一动不动。
龙旦脚步放缓,觉出古怪来。
雪还没停,这两个人不知道站在树下多久了,能不能受得住另说,见有人来了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够沉得住气啊,难不成以为他没有发现,准备等他走近了给一刀?
可直到龙旦走到近前,那两个人影还是一动不动。
什么情况?
龙旦诧异且戒备,又走近些后小心翼翼看过去,然后就看到了两张惨白僵硬的脸。
第659章 赶尸人
龙旦见过吓得惨白的脸色,气得惨白的脸色,当然也见过如眼前这般惨白僵硬的脸色。
这是两张死人的脸。
粗神经如龙旦,这一刻汗毛也竖了起来,不由往后退半步。
两个人影,不,两具尸体依然一动不动,像是最尽职的卫兵守在树旁。
最初的震惊过后,龙旦凑了上去,闻到了若有若无的尸臭味。
龙旦脸色大变。
这样的天气有了尸臭味,这两个人至少死去三日以上。
死去三日以上的尸体为何出现在这里?
事情似乎越发诡异了。
龙旦压下心惊,借着模糊的雪光打量着两具尸体。
是两具男尸,因为光线太暗,容貌几乎分辨不出,隐约看出一个是中年人,另一个年纪还小,应该尚未成年。
天色实在太暗,只有天地间的雪反射着微弱的光。
龙旦不由再凑近了些,想瞧个仔细。
那具年轻的男尸突然往前走了一步。
凉意顿时从尾椎骨往上窜起,龙旦转身就跑,快跑到庙门口才停下来。
这时,他一张脸已经变得雪白。
龙旦站稳身子缓了缓,壮着胆子扭头看了一眼,擦擦额头冷汗走进了庙里。
庙里安安静静,其他人似乎都睡熟了。
龙旦走回老秦身边,躺下来。
黑暗中,老秦睁开眼,轻轻碰了碰龙旦的手。
龙旦手往后一缩,抽了抽嘴角。
老秦这个毛病得改,看着挺寡言冷淡的一个人,怎么这么爱抓别人手呢。
这大晚上的,容易吓到人。
想想那具年轻男尸突然走近他,龙旦依然头皮发麻。
今天真是邪门了!
见老秦还目光灼灼望着他,龙旦轻轻摇了摇头,闭上眼睛。
老秦有些疑惑,隔着将要熄灭的火堆看了歇在另一头的祖孙二人一眼,又看了看庙外。
他的衣袖被扯了一下,迎上龙旦重新睁开的眼。
“先睡。”龙旦无声道。
而这时,姜似同样没有睡。
龙旦不会无缘无故跑出去,刚才借口小解,恐怕是发现了某些不妥。
不,应该是老秦先发现,龙旦随后出去确认。
龙旦进来后毫无反应,这只能说明情况出人意料,反常到令他不敢轻举妄动。
庙外究竟有什么呢?
姜似往庙门口扫了一眼。
庙中有微弱火光,只能看到庙外一片漆黑。
姜似猜不透,干脆放开一切睡着了。
喂过迷药,两个北齐人在他们离开之前不会醒来,至于其他,既然不能做什么,不如好好睡一觉养好精神。
姜似醒来时,天光已然大亮,老秦与花长老正准备早饭,龙旦则靠着墙壁发出轻微的鼾声。
“雪停了?”
老秦停下手中动作:“停了,龙旦守了大半夜,睡了没多久。”
“那让他再睡会儿吧。”姜似说着往祖孙二人休息的地方扫了一眼,那里早已不见祖孙二人身影。
“天还未亮那对祖孙就走了,我没拦。”老秦道。
他守了后半夜,清楚知道祖孙二人离开的时间,想了想,没有阻拦的必要。
无论那对祖孙有何古怪,萍水相逢,与他们并无多大关系。
“老秦,昨晚你突然出去,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异常?”
“没从那对祖孙身上发现异常,只是他们那个时候出现,稳妥起见出去看了看,然后发现路边树下隐约站着两个人。我对龙旦悄悄说了,后来龙旦就出去了,他回来后却什么都没说,示意我早点睡……”
姜似没有叫醒补眠的龙旦,简单洗漱过后坐到火堆旁。
米粥熬好时,闻到香味的龙旦睁开了眼。
他匆匆往对面瞄了一眼,立刻跳了起来:“那对祖孙走了?”
“走了。”
龙旦冲出去,只见路边树下空荡荡,另一端停着被老秦扫去积雪的马车,恢复了精神的黑马鼻端喷着白气。
他弯腰抓起一把雪搓了搓脸,返回破庙里。
“龙旦,你昨晚到底发现了什么?”憋了一晚上的老秦问道。
龙旦脸色有些难看,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真是晦气。老秦,你昨晚发现的那两个人影根本不是活人,而是两具尸体!”
老秦放下粥碗,神情惊讶。
姜似亦吃了一惊,看向龙旦。
“至少死了三日以上,脸色青白发黑,瞧着晦气死了,更吓人的是那具少年尸体居然向我走了一步,幸亏我胆子大,换个胆小的恐怕要吓尿了……”
龙旦滔滔不绝,昨夜的离奇经历够他对人吹一辈子了。
“那对祖孙,应该是赶尸人。”一直沉默的花长老突然开了口。
三人皆看向她。
花长老面色没有什么变化,淡淡解释道:“与乌苗相邻有一处部落,部分族人掌握着赶尸绝技,以替人驱赶死在异地的尸体还乡为生。不过他们赶尸讲究昼伏夜出,昨晚应该是风雪太大实在难以前行,这才在破庙落脚。”
龙旦越发好奇:“既然昼伏夜出,那对祖孙为何不等到晚上再赶路?”
花长老有些无奈:“他们担心被你发现了什么,所以趁着天未亮先行离去了,或许是另找落脚之处等待天黑。总之这种赶尸人赶路时不大乐意遇到生人,不会妨碍到我们。”
听花长老这么说,龙旦不再多问,端着粥碗呼哧呼哧喝起来。
闹半天是赶尸的,他还以为诈尸了呢,白白吓出一身冷汗。
姜似放缓了喝粥的动作,心念微转。
花长老所说掌握赶尸绝技的那个部落,应该叫白湘族,前世她在乌苗生活了一段时间,略有耳闻,但没有与那个部落的人打过交道。
乌苗与白湘两个部落算是和平共处的关系,偶有来往,井水不犯河水。
用过早饭,四人悄然离开破庙,把犹在昏睡的两个北齐人留在了那里。
龙旦走在最后面,经过路边那棵树,不着痕迹留下一个记号。
不知过了多久,年纪稍长的北齐男子清醒过来,张望一番,发现了昏睡的同伴。
“醒醒。”年纪稍长的男子唤着年轻男子的名字。
叫了数声,年轻男子终于睁开了眼睛。
“你终于醒了——”
年轻男子一拳砸了过去,惊恐叫道:“鬼啊——”
第660章 救人
冰天雪地,道路上的积雪厚厚一层,车轮陷入其中,影响了前行速度。
因为速度慢,车厢内就有些闷。
姜似掀开厚厚的棉窗帘,凛冽的寒风就趁机钻进来,把车厢内的闷气一扫而空。
靠着车壁而坐的花长老睁开了眼,打量着姜似。
虽说易容成了孙女的模样,可易容术不可能做到一模一样,能做到熟悉的人不仔细瞧就分辨不出,已经很好了。
默默凝视着姜似,花长老不由想到破庙中那个北齐人抢过烤兔腿时她冷冷说的那句放下。
花长老心中有了明悟:这丫头是个吃不得亏的性子,不好惹。
姜似察觉了花长老的打量,并没有回头,而是眺望着远方。
目之所及银装素裹,天地间似乎只剩下一种色彩。
除了他们这辆马车,不见来往车马。
忽然,姜似眼神一缩,不由探出头去。
片刻后,她喊了一声:“停一下。”
老秦一勒缰绳,马车登时停下。
龙旦来到车窗旁:“您有什么吩咐?”
姜似伸手一指:“你们看那里,是不是趴着一个人?”
龙旦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
远离官道的雪地里有个青影,瞧着隐约是个人形。
龙旦神情严肃起来:“您稍等,卑职过去看看。”
姜似颔首:“去吧。”
龙旦快步跑了过去,到了近前看清那道青影,微微吃了一惊。
那是个趴在雪坑边的人,穿着青色袄,看背影还是个少年。
龙旦忙走过去把人翻转过来,露出少年冻得青白的一张脸。
这一瞬,龙旦不由瞪大了眼睛。
这少年他们才见过,正是昨晚夜宿破庙的那对祖孙中的孙子,也就是花长老口中的赶尸人之一。
这少年冻死了?他祖父呢?
龙旦怀着这些疑问,伸手去探少年鼻息。
探不到鼻息。
龙旦忙去扒少年身上的棉袄。
因为少年先前是趴着的姿势,衣襟被冰冻住了,他废了一番力气才弄开,耳朵贴到少年心口处听了听,隐约听到了微弱的心跳声。
龙旦眼睛一亮,不由喊了一声:“还活着!”
一道声音插进来:“先把他抱进马车里去。”
龙旦抬头看到姜似不知何时出现在一旁,略略犹豫了一下:“抱进马车里?”
马车是王妃与花长老乘坐的,把这个冻僵的赶尸少年放进去——
“快一些,再耽误说不定就冻死了。”姜似催促道。
虽然对待那些或大或小的目标有些狠辣,但她从未失去恻隐之心。
生而为人,见到濒死同类作出救助的决定是件再简单不过的事。
龙旦不再迟疑,立刻抱起少年送进马车里。
花长老本来留在车中没下来,这样一来只得弯腰走出了车厢。
姜似站在马车外交代龙旦:“把他身上衣物全都脱下,用被子包裹住全身,然后试着喂些热水。”
龙旦应了一声是,忙碌起来。
老秦没有进去帮忙。
一行四人,他与龙旦最重要的任务是保障王妃的安全,现在龙旦正在救人,他要做的就是不离王妃左右,以免出现意外。
姜似站在雪坑旁打量了一会儿,忽然问老秦:“老秦,你说那少年的祖父在哪里?”
听起来寻常的一个问题,却让老秦脸色微变,看向雪坑。
说是雪坑,用冰窟窿形容更合适些。
上面覆着雪,下面露出破碎的冰块边缘,以及少年趴在那里留下的痕迹。
老秦观察片刻,开口道:“这里应该是个水坑,水坑多大多深说不好,已经被昨日那场大雪给覆盖住了。少年的祖父……或许就在冰层之下——”
停了一下,老秦看向姜似,说出自己的意见:“我觉得没有救人的必要了。”
少年的祖父如果真在这下面,显然早就死透了。
姜似虽有恻隐之心,却不是烂好人,闻言点点头:“看龙旦能否把那少年救醒吧。”
这期间,花长老一直没有开口,仿佛对她来说只有把姜似带回去最重要,至于其他,不在她关心范围之内。
过了一阵子,传来龙旦略带惊喜的喊声:“醒了!”
姜似走了过去,站在车窗旁向内望去。
裹着被子的少年睁着眼睛看着龙旦,眼神茫然。
龙旦微微有些激动,拍了拍少年的脸:“小子,你可算醒了,幸亏遇到我们,才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
少年转了转眼珠,突然挣扎着起身。
龙旦忙把他按住:“动什么,你手脚都是僵的,还没彻底缓过来呢。”
少年不顾龙旦的警告,扭头望着窗口喊道:“祖父——”
这么一喊,就对上了车外少女的那双眼睛。
少年愣了一下,似乎不好意思对一个少女叫喊,拽着龙旦道:“求求你救我祖父……”
“你祖父呢?”
“我祖父掉进了冰窟窿里——”说到这里,少年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颓然低下头去。
也许是跟着祖父从事赶尸的行当,少年远比同龄人理智,最初的激动过后恢复了冷静,望着龙旦哀求道:“请你送我下车吧。”
龙旦扬了扬眉:“你现在下车干什么?”
少年眼睛通红,却没有哭:“我祖父还在冰窟窿里,我要把他救上来。”
“人肯定早没了——”
“我知道。”少年吸了吸鼻子,声音微哽,“可我不能把祖父留在这里,我要带他回家。”
龙旦不由看了姜似一眼,见她没有反对之意,叹口气道:“你先说说,你们怎么掉进冰窟窿里的?”
“我与祖父赶路,祖父走在前头,我跟在后面。好好的雪地,祖父迈出一步突然就陷了下去,我拉了一把,眼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再醒来已经在车上……”
“行了,看来冰窟窿挺深的。小子,你留在这等着吧,我看看能不能把人捞上来。别抱太大希望,看运气。”
龙旦下了马车,向雪坑处走去。
少年吃力挪到窗口旁,巴巴往外张望着。
时间一点点过去,当少年觉得身上恢复了一些力气时,终于等到龙旦与老秦合力把一具冻得硬邦邦的尸体捞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