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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1-470章

第461章 不打自招

鲁王妃愕然:“这么快?”

她在几个妯娌中算是成亲后最快有孕的,那也是成亲半年后的事了,为此王爷没少得意,没想到燕王妃更快。

“咱们现在只有一个儿子,可要抓紧了,不能被老七后来者居上。”

几位皇子中大皇子秦王子嗣最多,有三女一子,太子与晋王皆是两女一子,齐王只有一女。

除了齐王,三位年纪稍长的皇子虽然儿女双全,但他们都成亲多年,姬妾众多,至今只有一子算是人丁单薄。

至于齐王就更别提了,没有儿子已经是他的一大缺憾。

无论怎样,皇室中人子嗣自是多多益善。

“青天白日的,王爷不要胡闹……”鲁王妃挣扎几下,由着鲁王去了。

王爷说得不错,燕王妃如此快就有了喜讯,他们确实也该抓紧了。

随着几位皇子回府,一时不知惹来多少心思,有人拈酸有人愁。

太子住在东宫,不像在外开府的兄弟们那般消息灵通,正喜滋滋等着郁谨倒霉的消息,就被景明帝叫了过去。

一踏进御书房的门,太子就有些发憷。

多少年来似乎怎么表现都不能令父皇满意,太子如今见到景明帝就好似老鼠见了猫,随时有拔腿而逃的冲动。

“来了?”景明帝沉沉问了一句。

太子低了头,迟疑问道:“不知父皇叫儿子前来何事?”

“有关老七的事。”

太子茫然抬头,迎上景明帝的眼睛。

帝王眼神深沉,令人捉摸不透喜怒。

太子琢磨着景明帝的心思,口中劝道:“父皇莫要生七弟的气,七弟年轻气盛——”

景明帝重重一拍龙案,把太子后边的话憋了回去。

“父皇?”

“朕为何要生老七的气?”

太子越发茫然,压力之下脱口道:“老七纵着媳妇没规没矩——”

“老七媳妇有孕了。”景明帝干脆打断了太子的话。

太子一愣,猛然变了脸色。

老七媳妇有孕了?那他不是白撺掇言官了……

太子遗憾过后,费解不已:就算老七媳妇有孕躲过了责罚,父皇找他干什么?

嘶——该不会他撺掇言官的事被父皇发现了吧?

景明帝叫太子过来,本来是例行教育一番,却从太子的表情瞧出几分异样来。

这小子每次做了亏心事就是这副欠揍的样儿……

景明帝皱眉看着太子,一脸严肃:“知道错了么?”

太子不自觉低下头去。

做贼心虚!

景明帝甚有经验在心中总结一句,拿白玉镇纸敲了敲龙案:“不说?莫非要朕给你指出来?”

太子登时老实了,沮丧道:“儿子不该撺掇言官弹劾老七——”

景明帝一怔。

什么,还有这事儿?

“混账,朕叫你过来就是想问问老七究竟哪里得罪了你,让你一个当兄长的做出这种事来?你的手足之情呢?”景明帝由吃惊到诘问,一气呵成半点不露破绽,心中却气个半死。

他还好好的呢,他们兄弟之间就这么算计,等到百年之后岂不是要手足相残?

太子跪下来请罪:“儿子一时糊涂,求父皇饶恕儿子吧。”

景明帝闭闭眼,气道:“你太令朕失望了!”

既气太子算计手足,更气太子不打自招。

太子浑身一震,脸色无比难看。

父皇果然嫌弃他了,说不准早就想把他废了呢……

是了,如果父皇没有动这个心思,为何派人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在太子心里,景明帝定然是派人盯着他才察觉了算计老七的事,浑然没想过是因为自己蠢,被景明帝诈出来的。

“给朕滚回去好好反省!”

太子飞快瞄了景明帝一眼,爬起来就跑。

盯着太子奔逃的背景,景明帝怒吼一声:“等等!”

太子猛然顿住身形,僵硬转过身来。

“老七尚且知道护着媳妇,你以后跟老七学着点儿,再让朕听闻你与太子妃不睦,你就呆在东宫别出来了!”

这才是景明帝把太子叫来准备要训的话,万万没想到太子给了他这么大一个“惊喜”。

太子忙应了,狼狈回到东宫。

进了里室,太子往床榻上一摔,大口大口喘着气。

老东西怎么还不归西呢,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燕王妃有孕的事很快传遍宫中。一时间,不少人前往玉泉宫给贤妃道喜。

贤妃撑着笑把人一一送走,脸色登时阴沉下来。

这些人明明知道她与老七母子关系淡薄还巴巴跑过来,哪里是来道喜,纯粹是来看笑话的。

贤妃憋着气把齐王妃传进宫中,狠狠一顿敲打。

齐王妃忍气吞声,说不出的憋屈与烦闷,临出宫与蜀王妃碰到了一起。

“六弟妹也进宫了。”见到蜀王妃,齐王妃有种遇到同伴的感觉。

不用问,蜀王妃定然是被庄妃敲打过了。

说起来蜀王妃也倒霉,偏偏与燕王妃前后脚成亲。

蜀王妃微微点头,面色平静道:“来给母妃请安。”

齐王妃觉得这是个难得拉进关系的机会,低声劝道:“六弟妹别往心里去,你们才成亲,本来就不急……”

蜀王妃错愕看了齐王妃一眼,淡淡道:“多谢四嫂宽慰,我本来就不急。”

女子被艳羡就看能不能生孩子,想一想还真是无趣。

蜀王妃想到庄妃的委婉提醒,再想到蜀王的欲言又止,只觉索然无味。

“我先走了,四嫂自便。”

齐王妃盯着蜀王妃弯腰钻入马车,脸上登时一阵青一阵白。

在她之前几位王妃,包括太子妃明明都是正常人,为什么从鲁王妃起就变了呢?

鲁王妃娇蛮泼辣,蜀王妃假清高,燕王妃性子古怪,湘王妃——

齐王妃摇了摇头。

最终没和湘王拜堂的湘王妃太可怕了,想都不敢想……

燕王府中,老长史看着一车的赏赐险些哭了。

“王爷,以后再有这种事,能不能先给下臣透个底……”

郁谨睃长史一眼,淡淡道:“王妃有孕难不成还要敲锣打鼓广而告之?长史以后不必瞎操心,本王这么稳重的人,凡事都有分寸。”

忍住反驳的冲动,长史扯了扯嘴角:“王爷说得是。”

第462章 窦姝婉登门

郁谨回到毓合苑时,姜似正在睡。

他摆摆手,示意阿巧退下去。

已经快要入冬了,好在今年寒意来得晚,屋内温度适宜。

敞开的窗把微凉舒适的风送进来,吹得秋香色的床帐微微晃动,仿佛皱起了层层波浪。

躺在床榻上的人呼吸均匀,长而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扇阴影,肤色似乎过于白皙,显出几分苍白。

郁谨凝视着熟睡的人,满心欢喜。

阿似不但嫁给了他,如今还有了身孕,很快就要生下与他们二人血脉相连的孩子了。

这样一想,郁谨对小家伙的到来有了几分期待。

他握住姜似的手,轻轻摩挲。

阿似太瘦了些……

他想着,莫名有些担忧。

“在想什么?”轻柔的声音传来,姜似睁开了眼。

郁谨身体微微前倾,抱歉道:“吵醒你了?”

姜似坐起来,笑道:“睡够了。怎么,今日进宫全身而退了?”

郁谨笑着摸了摸她的小腹:“有这小家伙当护身符,自然全身而退了。”

他把经过简单讲了讲,提到老长史:“你都不知道我带着一车赏赐回来时,长史看我的眼神。”

姜似闻言笑起来。

前世浑然不觉,这一世以准备好的姿态重掌燕王府,竟发现不少人比印象中有意思多了。

许是今生的她有着前世没有的底气,所以心境截然不同。

“今日吃了什么?”郁谨问。

“用了鸡丝银耳、鲜蘑菜心,还有几片蒸笋……”姜似说着脸色一白,摆手道,“别提吃的,一提就想吐……”

“好,好,不提了。”郁谨瞄了下巴尖尖的媳妇一眼,忍不住担忧。

不知道阿似想不想吃酱肘子呢?

很快宫中的赏赐就源源不断送到了燕王府,有皇后赏赐的,贤妃赏赐的,略有头脸的嫔妃赏赐的,连慈宁宫那边都有赏赐送过来。

各王府的管事更是陆续上门送贺礼。

一时之间燕王府门庭若市,风头无两。

东平伯府得了消息,冯老夫人喜出望外,连连道了数声好,命姜依前往燕王府探望。

阿巧一直等在王府二门口,见马车缓缓停下来,立刻迎上去。

“大姑奶奶,王妃一直等着您呢。”阿巧搀扶着姜依往内走。

这是姜依第一次来燕王府。

走在前往毓合苑的路上,不停遇到王府下人过来见礼。

姜依心中微微有些紧张,面上却不露声色,见到站在院门口的姜似立时抛下所有情绪快步迎了上去。

“不好好在屋子里,出来作甚?”姜依握住姜似的手,嗔怪道。

姜似笑盈盈道:“大姐看起来气色不错。”

姜依还想说什么,见不少人候在一侧,默默把话咽了下去,挽着姜似进了屋。

她下意识扫量几眼。

屋内陈设简洁不失精致,窗台等处没有摆花,只在高几上搁着一盆绿萝,垂下碧绿繁茂的茎叶。

姜依便笑道:“四妹还是老样子。”

出阁后还能保持着出阁前的起居习惯,正说明妹妹生活自在,无人约束。

她悬着的心落下一半,握着姜似的手问道:“反应大不大?”

“还好,只是有些吃不下东西,大姐不必为我担心。”

姜依仔细叮嘱几句,说起姜安诚来:“全家都很高兴,只有父亲愁坏了。”

姜似笑意轻松:“父亲愁什么?”

“他觉得你还小,这么早就有了身孕怕生产时吃苦头,还说要找王爷好好说道说道呢。”

姜似收了笑,与姜依对视一眼。

姜依亦安静下来。

好一会儿后,姜似问:“父亲还不知道母亲的事吧?”

姜依点头。

苏氏过世时姜似只有一岁多,姜安诚一直以为苏氏是因为生次女伤了身子才病故的。

也因此,听闻姜似这么快就有了身孕,姜安诚忧比喜多。

“我与你二哥商量过了,母亲的事就不告诉父亲了,怕他知道了受不住……”

生老病死虽然令人伤心,但无可奈何,挚爱之人被人害死的感受与之相比大为不同。

那种痛与愤怒能让人发疯,姜依姐弟不愿看到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父亲再痛苦一次。

“嗯,此事就听大姐与二哥的。”

听姜似这么说,姜依松了口气。

妹妹是个有主意的,母亲去世的真相是妹妹发现的,倘若妹妹坚持告诉父亲真相,她与二弟都不能硬拦着。

如今看来,倒是她多虑了。

“祖母让我转达,你有了身孕记得不要再与王爷同屋睡,抓紧挑两个可靠的人伺候王爷。”姜依说完,牵了牵嘴角,“你听听就算,莫要动气。”

姜似冷笑:“祖母惯爱操心。大姐回去对祖母说,寻常府上的规矩放到王府行不通,请她莫要操心了。”

姜依叹口气:“祖母确实太爱操心了。我冷眼瞧着,她似是有意让窦表姑给父亲当继室……”

姜似微微扬眉:“大姐都看出来了?”

姜依苦笑。

她性子虽柔顺,却不是傻的,祖母每次叫父亲过去都拘着窦表姑在场,这般明显哪能瞧不出来呢。

姜依字斟句酌道:“父亲独身多年,娶个继室照顾他,做儿女的按说不该置喙。可我见父亲不像有再娶的意思,倘若祖母强行把二人凑到一处,恐闹出难堪来……本来不想让四妹烦心这些,可以我的身份却不好多说……”

姜依带着女儿在娘家住,说起来算是寄人篱下,有些事自然不好插手。

姜似想了想,道:“改天大姐再来看我,请窦表姑一起来吧。”

“四妹,你——”

姜似笑笑:“大姐别多想,窦表姑是长辈,我不会吃了她的。”

说罢,她轻轻揉了揉眉心,淡淡道:“不用等改天,明日大姐就与窦表姑一起来吧。”

她还是喜欢快刀斩乱麻,而不是任由一些本来能避免的堵心事拖到最后发生。

“那好,明日我与窦表姑一道过来。”

翌日,骤然起了不小的风,天气一下子转冷。

姜依与窦姝婉同乘一辆马车,如约登了燕王府的门。

比起姜依的从容,窦姝婉就紧张多了,给姜似问过安后拘束站着,一言不发。

第463章 快刀斩乱麻

姜似对窦姝婉微微一笑:“表姑不必客气,快坐。”

“谢王妃。”窦姝婉欠了欠身子,这才挨着凳子边坐下。

如今四姑娘身份已经不同,她若是自恃长辈,才是可笑。

姜似暗暗点头。

别的不说,这位表姑是个挺识趣的人。

示意阿巧等人退下,转瞬屋内只剩下三人,姜似端起水杯啜了一口,问道:“不知表姑对婚姻大事是个什么想法?”

窦姝婉没想到姜似会问这个,不由愣住。

姜似把茶杯往茶几上一放,神色淡淡望着窦姝婉。

窦姝婉的脸渐渐涨得通红。

姜似也不急,静静等着她的回答。

一阵令人压抑的沉默后,窦姝婉突然对着姜似深深一礼:“王妃若问我的想法,我只愿得一品貌相当的伴侣,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她说着,语气微微有些激动。

她无法不激动。

近来姨母的意思越来越明显,言语间甚至开始催促,恐怕不会容她装太久糊涂。

可她委实不愿嫁给大表哥当填房。

她也曾是母亲掌中明珠,也曾情窦初开憧憬过未来夫婿的模样,在她的想象里那个人可以无权无势,可以样貌寻常,但至少会对她真心相待,不会一开始心里就装满了别人……

大表哥这样的男子再好,她也不想嫁。

可是很多事由不得她,没了母亲又被父亲送到姨母家的她就如无根的浮萍,想要自主何其艰难。

窦姝婉是个聪明人,听姜似这么一问,立刻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她要抓住这次机会挣脱被姨母摆布的命运!

“品貌相当?”姜似喃喃念着这四个字。

窦姝婉神色坚定,道:“品貌相当。”

望着那张青春秀美的面庞,姜似笑了:“窦表姑品貌出众,想要寻个品貌相当的郎君虽然不是那么容易,但总会有的。”

窦姝婉对着姜似再次一礼:“承王妃吉言。如果真能如此,就是我的造化了。”

姜似与姜依对视一眼。

姜依轻轻点了点头。

她不愿看到祖母强行把窦表姑与父亲凑到一起,除了心疼父亲,何尝不是同情这位窦表姑呢。

对男女之情,她曾经糊涂过,而今又有几分明白。

窦姝婉眼底的挣扎不甘,她看得出来。女子在这世上,说起来都是可怜人罢了。

“大夫说我头几个月不宜多走动,可呆在府中难免烦闷,表姑若是无事不如留下陪我住些日子吧。”

窦姝婉错愕看了姜依一眼。

姜依笑道:“我也想陪着妹妹,奈何嫣嫣离不开我,带她过来难免打扰妹妹休养,就厚颜劳烦表姑为我分忧了。”

窦姝婉只犹豫了一瞬就答应下来,客气道:“我粗手笨脚,王妃不嫌弃就好。”

姜似微微一笑:“怎么会。表姑愿意留下陪我,我求之不得。”

窦姝婉是个知道自己要什么的人,不会妄想得不到的东西。对这样的人,她愿意帮衬一把。

马车载着姜依一人回了东平伯府。

慈心堂中,冯老夫人错愕不已:“王妃把你表姑留下了?”

“嗯,四妹怀了孕嫌烦闷,觉得与表姑投缘,就把她留下了。”

冯老夫人一时神色阴晴不定。

与窦姝婉投缘?

外甥女来到伯府不是一两日了,姜似也不是早早出嫁的,二人在伯府低头不见抬头见至少大半年的工夫,她怎么就没瞧出两个人投缘来呢?

姜似这是什么意思?

“你四妹年纪轻轻有了身子,按说你这当姐姐的留下陪着她更合适。毕竟你是过来人,你表姑说是长辈,其实还是个不懂事的姑娘家……”

“我也想留下陪四妹,可还有嫣嫣呢。嫣嫣正是活泼爱闹的年纪,要是随我去王府,一旦惊扰了四妹就麻烦了。”姜依柔声解释道。

冯老夫人缓缓点头。

带着个几岁大的孩子去陪有孕之人,确实不合适。

可姜似留下窦姝婉还是让冯老夫人琢磨起来。

“大老爷——”门口响起丫鬟的问安声,很快姜安诚就走进来。

匆匆给冯老夫人见过礼,姜安诚迫不及待问姜依:“你四妹如何了?”

冯老夫人瞧着就气不打一处来。

媳妇活着时满心惦记着媳妇,媳妇死了满心惦记着女儿,一个大男人就不能有点出息?

“父亲放心吧,四妹还不错,看起来王爷对四妹很是体贴……”

姜安诚频频点头,神色这才松快了:“母亲,你们聊吧,我去书房了。”

姜安诚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倒是给冯老夫人提了醒:姜似突然留下窦姝婉,该不会是因为老大吧?

是了,那丫头性情古怪,又是个容不得人的,定然不愿意她爹娶继室。

眼看着姜似成了王妃,冯老夫人想把窦姝婉许给姜安诚的念头越发强烈。如今计划突然被打乱,心中仿佛堵了石头般难受,偏偏无可奈何。

到最后,老太太只能自我安慰:罢了,姜似既然不愿意,那就缓缓再说。伯府以后还要仰仗着四丫头提携,犯不着为了给老大娶填房招惹她。

郁谨是几日后才后知后觉发现府中多了个亲戚。

“我还以为是从伯府随你过来的丫鬟呢,居然是你表姑?”

“你就没发觉打扮不同?”

郁谨赧然笑笑:“又没细瞧过,觉得都差不多。”

“我这个表姑也是个不容易的,她父亲送她上京就是为了让我祖母给她安排一桩婚事。”

“所以呢?”郁谨听出几分意思来。

“所以你多留意一下,有合适的人选就给表姑做个媒。”

郁谨笑起来:“文绉绉的才子我可不认识几个,要说颇有前程的年轻将士倒是数不过来,只是不知道你表姑愿不愿意嫁武将。”

不说别的,王府是有府兵规制的,直接替他效力的就有不少。

“表姑只求品貌相当,知冷知热就可。”

“那行,我留意一下。”郁谨一口应承下来,说起才知道的消息,“那日弹劾我最欢腾的言官犯了事,被父皇逐出了京城。”

姜似神色郑重起来。

郁谨冷笑:“看来那人是替某些人摇旗呐喊的,我说这么卖力呢!”

第464章 来自太子的挑衅

姜似没去宜宁侯府吊唁,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若无人吱声便过去了,若是被多事的言官盯上,就要狼狈些。

前几日雪片一样的折子以及言官们的围攻本就令郁谨觉出几分蹊跷,而今闹得最厉害的言官被贬,无疑证实了他的猜测。

“太子真是吃饱了撑的。”郁谨手往桌面上一按,问姜似,“咱们得罪过他?”

姜似努力想了想,摇头:“目前还没。”

“那就奇怪了,我既没有老四的好名声,又没有老六得宠,他莫名其妙打压咱们做什么?”郁谨困惑着,手指轻敲桌面。

思来想去没有头绪,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冷冷道:“也许就是脑子有病。来而不往非礼也,他既然对咱们不仁,那我也不必客气——”

姜似摇头:“算了,依我看太子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日了,咱们犯不着出手,等着瞧就是。”

如果照着前世的轨迹发展,景明十九年的冬至日,皇上会如往年一样率领皇亲贵胄、文武百官前往城郊祭天。

而这一次发生了一件大事:风雪突至,景明帝一行人不得不留宿行宫,太子睡了景明帝的宠妃杨妃……景明帝震怒之下废了太子。

这便是景明十九年著名的一废太子事件。

后来,太子复立,再被废,至此正式进入了残酷血腥的夺嫡时期。

姜似虽不是绝顶聪明之人,可太子睡了皇上的宠妃都能被复立,至少说明了一点:景明帝对元后留下的嫡子不是一般得重视。

也就是太子实在烂泥扶不上墙,最终才给了其他皇子争抢肉骨头的机会。

太子第一次被废近在咫尺,之后还会复立,皇上短期内对太子慈父之心犹存,这个时候出手对付太子就没必要了,一旦留下痕迹被皇上知晓反而不妙。

“靠天不如靠己嘛。”郁谨道。

“阿谨,就当为咱们的孩子着想,暂且以安稳为重吧。”

听姜似这样说,郁谨还能说什么,只能老实点头。

有气不能出,离开毓合苑后他直奔演武场,把龙旦操练得死去活来。

龙旦躺在硬邦邦的地上,有气无力求饶:“主子,您还是饶过卑职吧,不是还有冷影嘛。”

郁谨睃龙旦一眼,很是嫌弃:“我看你是去逛金水河掏空了身子吧?”

龙旦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主子,您这纯粹是污蔑啊!卑职是逛过几次金水河不假,可那是去搜集情报。什么掏空身子,卑职是那种人嘛,卑职还要留着好体力娶媳妇呢。”

说到这,龙旦一脸怨念,小声嘀咕道:“您娶了王妃就饱汉子不知道饿汉子饥了,逛个金水河也要盯着……”

“说什么呢?”郁谨抬脚踹过去。

龙旦捂着屁股躲开,叫道:“主子,您不能有了媳妇忘了小的们啊,兄弟们还都是光棍呢。”

郁谨一怔,看了龙旦一眼。

龙旦被看得心惊肉跳,悄悄往后挪。

“过来。”

龙旦觍着脸笑道:“您先说说什么事。”

郁谨扬眉冷笑:“学会与我讨价还价了?”

龙旦苦着脸凑过来。

郁谨打量着他,摩挲着下巴。

模样还算俊秀,就是人品差了点儿。

龙旦一脸警惕:“主子,您这样看我干什么?”

主子看他的眼神好奇怪……

“想娶媳妇了?”

龙旦猛点头,而后又觉得太不矜持,嘿嘿笑了笑。

郁谨眉头一皱,想到一件事:那姑娘是阿似的表姑,他要是撮合了窦姑娘与龙旦,论起来岂不要叫龙旦一声姑夫?

当然这种远房亲戚其实无所谓,也没人敢按着他脖子叫,但想想还是不爽。

罢了,还是给窦姑娘找一个平日里不怎么见的。

去岁随他一道从南疆回来不少年轻俊彦,有几个分到了京边卫所,想想正合适。

郁谨这么想着,转身就走,留下龙旦傻了眼。

难道是他太矜持,主子反悔了?

给了个盼头又不提了,这与始乱终弃有什么区别!

“主子,等等啊——”龙旦慌忙追了上去。

天一日日冷下来,似乎眨眼间就到了冬日。

忙碌了整个春夏秋的人们开始享受冬日的悠闲,窝在屋子里等闲不再出门,就连皇城都冷清了许多,只有穿着金吾卫服饰的儿郎来回巡视。

陪伴他们的是冷冽寒风与光秃秃的树木。

“这鬼天气,还没到冬至呢,就能冷成这样。”一名金吾卫鼻尖冻得通红,不停搓着手。

另一名金吾卫苦笑道:“都说去年冬天冷,我感觉今年更是冷得邪乎,不知要有多少人日子难过了。”

每到冬天,哪怕是京城这样的繁华之地,依然会冻死许多乞儿,更有很多老人熬不到春天。

“行了,别人难过不难过咱不知道,反正咱们日子够难过的。”先前说话的金吾卫见远远走来两人,不由松了口气,“姜二他们总算来换班了,可以进屋烤烤火。”

不远处,一身常服的太子低声问一旁的人:“那就是燕王的大舅哥?”

得到肯定的答复,太子嘴角闪过冷酷笑意,抬脚走了过去。

皇城内无人敢大声喧哗,两个等着换班的金吾卫冲姜湛挥挥手。

姜湛见了不由加快脚步,侧头对同伴笑道:“他们等急了,快点吧。”

没等同伴回答,突觉前方出现一人,姜湛急忙躲开,还是撞了那人肩膀一下。

“抱歉——”姜湛看清那人样子,愣了愣。

这人瞧着像是太子……

姜湛虽然在金吾卫时日不短了,真说起来就远远见过太子两次,眼前的人一身常服,一时还真无法确定。

认错了太子,那是要完蛋的。

一旁的金吾卫已是弯腰抱拳,给太子请安。

姜湛悄悄松了口气,抱拳道:“卑职一时唐突,请殿下恕罪。”

太子扫量着姜湛,淡淡道:“身为金吾卫还如此冒失,你这是给本宫请罪的态度么?”

每一次对上老七都倒霉,最近这次不但被父皇骂了个狗血喷头,还折了一名亲近他的言官,这口气再不出就要气死了。

今日他定要叫老七尝尝哑巴亏的滋味!

第465章 补上

成年男子中,太子不算矮,但姜湛个头高大挺拔,使他不得不抬高视线。

这使得太子越发不爽。

而这种不爽,姜湛哪怕不是心思细腻之人也感觉到了。

他犹豫了一下,单膝跪下:“请殿下恕罪。”

金吾卫在皇城当差,想要随心所欲是不可能的,姜湛十分清楚不能与太子硬碰硬,这个时候除了低头别无选择。

跪在冰凉冷硬的石板上,屈辱涌上心头。

姜湛紧紧握了握拳,垂眸盯着地面再次请罪。

一旁的金吾卫忍不住求情:“殿下,姜二——”

太子冰冷的眼神使金吾卫不敢再说下去。

“本宫真是奇怪,像你这么鲁莽冒失的人是怎么混进金吾卫的!”

姜湛单膝跪着,低头不吭声。

在绝对的权势面前,一切挣扎不但是自取其辱,还会给家人带来麻烦,这是他已经开始明白的道理。

真想一拳把太子的脸揍成猪头啊……

太子扬了扬眉。

听说老七的大舅哥是个愣头青,如今看来还是挺能忍的。

居高临下盯着跪在地上的人,太子嘴角扬起冷酷的弧度,抬脚踩在对方一只手上,绣着五爪龙纹的短靴用力一碾。

剧痛传来,姜湛咬着唇一声未吭,手背已是皮开肉绽,鲜血横流。

太子越发惊讶了,惊讶过后就是一阵挫败。

这小子要是喊痛,他就能以受到惊吓为名问罪。

姜湛跪得笔直,因为忍痛额头渗出一片冷汗。

傻货太子想抓他小鞭子?做梦去吧!

太子没有抬脚,反而加重了力道。

一旁金吾卫脸色发白,别过眼不忍再看。

一只拳头对着太子砸过去。

太子一个趔趄往前栽去。

拳头的主人依然不罢休,抬腿把太子踹了个跟头。

太子以狗吃屎的姿势扑倒在地,脸朝下撞到冷硬的青石板上,疼得差点背过气去。

惨叫声杀猪般响起。

郁谨照着太子的屁股狠踹两脚,单手把人拎起,不管三七二十一狠狠给了两个嘴巴子。

看傻眼的侍从这才大叫起来:“保护太子殿下,保护太子殿下——”

姜湛按着流血的手背,目瞪口呆。

妹夫把太子打了?

呃,还打得太子嗷嗷叫……

十数名金吾卫匆匆涌过来把郁谨围住,长刀抽出对准他。

太子是储君,哪怕燕王是皇子,冒犯储君依然是重罪。

“咦,是二哥?”郁谨放下拳头,一脸错愕。

太子被打得眼前发黑,指着郁谨说不出话来。

郁谨懊恼扶额:“早知道是二哥,弟弟就不动手了。疼不疼啊?”

太子一手揪住郁谨衣襟,咬牙切齿道:“随我去见父皇,嘶——”

疼得他说话都打哆嗦。

转瞬间御书房就跪满了人。

景明帝脸色发青,重重一拍龙案,喝道:“给朕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一年都没什么好事,好不容易盼到快冬至又能出宫放风了,咳咳,是出宫祭天了,心情正好着呢,怎么又出了幺蛾子?

看一眼脸颊肿起的太子,再看一眼神色惶然的郁谨,景明帝心头火腾腾往上冒。

又是老七!

这小子去年生辰把几个兄弟都揍了一遍,只差太子,今日这是补上了?

看到景明帝向郁谨投去的杀气腾腾的眼神,太子突然觉得没那么疼了。

老七今日打他是犯上重罪,要是能被父皇狠狠处置,那他受点罪也值得了。

太子自觉已立于不败之地,先发制人喊道:“父皇,老七今日险些把儿子打死,请您替儿子做主。”

“给朕说仔细点儿!”

“儿子出去时被一个小侍卫给冲撞了,刚训斥了小侍卫几句,没想到老七就冲过来,连一句话都没说就把儿子打成了这样……”太子情绪激动,一边抽气呼痛一边详细描述经过。

景明帝冷脸听着,等太子说完一扫跪了一地的侍卫与内侍:“是这样?”

太子的近身内侍忙道:“回禀皇上,正是如此。”

众侍卫跟着点头,其中一名金吾卫稍稍犹豫了一下,默默低下头去。

燕王打了太子,这已经不是他们能掺和的事了,姜二冒犯太子与之比起来完全不值一提。

得到肯定的答案,景明帝眼含怒火问郁谨:“老七,你今日发什么疯?”

郁谨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儿子没认出来是二哥,远远瞧见一个人欺负我大舅哥,一激动就冲过去把人打了,打完才发现居然是二哥!”

景明帝用手指按了按眉心,咬牙问道:“大舅哥又是怎么回事?”

郁谨忙指了指跪着的姜湛:“父皇,我大舅哥叫姜湛,在金吾卫当差。儿子过来时正看到有人踩他的手……”

景明帝目光下移看向姜湛的手,果然看到一片血肉模糊的手背。

“太子,这又是怎么回事?”景明帝视线重新落回太子身上。

太子突然有些慌,忙解释道:“父皇,儿子可不知道这人是老七的大舅哥。今日儿子出门被这侍卫给撞到了,他跪在我面前请罪,我呵斥了两句急着走,不小心踩到了他的手……”

姜湛动了动嘴角,没有吭声。

郁谨就没什么顾忌了,诧异道:“二哥鞋底莫非有钉,不小心踩一下别人的手能踩成这样?”

景明帝眯了眯眼。

太子的解释他自然没有全信,可老七这个混账这时候居然还敢叫唤,难不成真以为打了储君就这么算了?

“老七,冒犯储君,你可知罪?”景明帝确实动了真怒,冷冷问道。

郁谨跪好,垂眸道:“儿子知道冒犯储君属大不敬之罪,可是二哥今日没穿太子服饰,儿子打人时没认出来……”

“父皇,您别听老七胡说。儿子换身衣裳他就认不出来了?难不成您换身衣裳他也认不出来,连您都能打?”

老七居然想推到不知者不罪上头,休想!

景明帝难得想附和太子的话。

说得有道理,老七理由太过牵强,这一次想躲过责罚万万不可能。

“父皇无论穿什么,都不会把人的手踩烂。”郁谨淡淡道。

景明帝扬了扬眉。

咦,似乎更有道理。

第466章 受罚

一见景明帝神色松动,太子扑通跪下了,委屈喊道:“父皇,您今日一定要给儿子做主!老七连儿子都敢打,以后哪有他不敢做的事……”

景明帝面无表情听着太子的哭诉,看向郁谨的目光深沉莫测。

姜湛忍不住道:“皇上,此事是由卑职引起的,与王爷无关,请您责罚卑职吧……”

景明帝视线在姜湛身上打了个转,嘴角微抽。

这是哪来的傻小子,老子教育儿子还往前瞎凑合。

“你是燕王妃的兄长?”微带疑惑的声音从姜湛头顶传来。

“是。”

景明帝突然起了好奇心,沉声道:“抬起头来。”

姜湛抬头,一双清澈大眼与景明帝对上。

景明帝第一个念头便是这年轻人还挺俊秀。

剑眉星目,气质明朗,一看便是个正直纯良的大好青年。

“年轻人,不能太毛躁。”对待长得好的人景明帝向来比较宽容,语气不觉缓和下来。

一旁太子险些红了眼。

父皇对他语气都没这么和善过,凭什么对这小子温声细语啊,难不成今日他挨打的事要不了了之?

这绝对不行!

太子暗暗掐了大腿一下,惨叫出声。

景明帝眼风扫过去。

太子可怜巴巴道:“被七弟踹了好几脚,腰疼……”

景明帝心情瞬间又糟糕起来。

御书房中的气氛随之低沉,或跪或立的人皆不敢大声喘气。

“老七,你今日所为太让朕失望了。”

郁谨垂眸盯着地面,光可鉴人的金砖映出他平静的面容。

“儿子知罪,请父皇责罚。”

景明帝滞了一下。

这么容易就认错了?他还以为这小子要狡辩一番。

郁谨的痛快认错使景明帝火气消减几分,沉声道:“从今日起你就不必回府了,去宗人府好好反省吧,另罚俸一年。”

太子心头一喜。

父皇没说期限,冬至祭天老七肯定去不成了,十有八九要在宗人府里过年。等开年后父皇日理万机,说不定就把老七忘到脑后去,那老七就老老实实在宗人府住着吧。

一个皇子被关进宗人府与一位臣子被丢进大牢区别不大,到时候燕王府就成了人人绕行之处。

想想那光景,太子就喜不自禁,忙垂下眼帘遮掩喜色。

“至于太子——”景明帝看向太子。

太子顿时紧张起来。

他挨打了,受伤了,莫非父皇还要骂他?

景明帝皱眉道:“等会儿让太医去东宫给你看看,早早养好伤,冬至还要出门。”

“多谢父皇关心。”

看着喜形于色的太子,景明帝在心底轻轻叹了口气。

因为侍卫无意的冲撞就不依不饶,他对太子其实是失望的。

为君者若是太过锱铢必较,气度狭窄,恐非江山社稷之福……

这个念头一晃而过,使景明帝原就沉郁的心情越加低落几分。

“来人,把燕王押往宗人府——”

很快两名侍卫上前,一左一右按住郁谨手臂。

郁谨并不挣扎,从容给景明帝叩首:“儿子告退。”

景明帝转过身没有看他,直到开门声传来才回头看了一眼。

御书房大门四敞,冷风很快灌进来。

景明帝起身,摆了摆手:“都退下吧。”

“皇上,卑职有罪,请您责罚卑职吧——”姜湛见郁谨被带走,脸色十分难看,砰砰给景明帝磕了几个头。

景明帝揉了揉眉心,淡淡道:“下次注意就是,退下吧。”

姜湛还待再说,被潘海狠狠瞪了一眼,这才默默退出御书房。

潘海暗叹一声:这小子真是好运。

这小子今日冲撞了太子,无论太子计较与否,倘若没有闹到皇上面前定然会被踢出金吾卫,现在反而全身而退了。

啧啧,要么说傻人有傻福呢。

姜湛离开御书房往外走,一眼瞧见郁谨被两名侍卫押着走在前头。

他张了张嘴,怕再给郁谨惹麻烦,懊恼捶了捶头。

今日要不是他,燕王就不会挨罚了。

郁谨脑后仿佛长了眼睛,突然脚步一停,回头看了一眼。

二人交好这么久早有默契,姜湛赶忙追上来。

一名侍卫立刻提出警告。

“二位行个方便,我与大舅哥说两句话。”郁谨语气平静道。

两名侍卫对视一眼,稍一犹豫往旁边移了移。

犯了错的皇子依然是皇子,眼下只是关到宗人府,依然得罪不起。

“王爷,今日都怪我——”

郁谨打断姜湛的话:“麻烦来了躲不过,这些话就不必说了。你记得去一趟王府,告诉阿似不必为我担心。”

“四妹怎么可能不担心,她还怀着身孕……”

郁谨伸手落在姜湛肩头,用力拍了拍:“你把今日我做的事讲给她听就行。”

他说完对两名等在一旁的侍卫点点头,大步往前走去。

姜湛重重叹口气,一出宫门匆匆赶往燕王府。

听闻姜湛来了,姜似换了身衣裳前往花厅。

姜湛正在花厅里来回打转,听到脚步声立刻迎上去:“四妹,王爷出事了。”

姜似嘴角笑意收起:“怎么了?”

姜湛忙把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姜似静静听姜湛说完,问道:“所以王爷被关进了宗人府?”

“嗯,而且皇上没有提什么时候放人,王爷还不知道被关到什么时候呢。四妹,你可千万别着急,咱们想想办法,找人给王爷求求情,说不定皇上心情好了就把他放出来了……”姜湛绞尽脑汁,突然一拍额头,“对了,四妹,你不是治好了公主的眼睛么,可以求皇后帮忙——”

姜似轻轻笑了笑。

姜湛被笑得一愣,困惑看着她。

“不用了,王爷在宗人府虽然没有自由,但冻不着饿不着,关几日也不打紧。”

姜湛以为听错了,眨眨眼:“四妹,你说什么?”

“我说让王爷在宗人府住几日就是,不用求人。”姜似云淡风轻道。

姜湛抹了一把脸:“等等!”

看一眼波澜不惊的妹妹,姜湛左右瞄了一眼,压低声音问:“四妹,王爷莫非趁着你怀孕睡通房了?”

姜似失笑:“哪有什么通房。”

“难道睡了丫鬟?”姜湛大惊。

第467章 看热闹

姜似哭笑不得,嗔道:“二哥,你都胡思乱想些什么?没有睡通房,更没有睡丫鬟,我们两个好好的。”

姜湛更不解了,小声道:“那王爷被关进宗人府你不急啊,我还以为王爷做了错事呢。”

“父子哪有隔夜仇,说不定过些日子皇上就把他放出来了。”姜似语气随意,转而道,“二哥,我瞧瞧你的手。”

姜湛下意识把手藏到身后,拒绝道:“就是受了点皮外伤,没什么好看的。”

姜似抓住姜湛衣袖,坚持道:“我看看。”

僵持了一瞬,姜湛只得妥协,老实把受伤的那只手伸出来。

本来修长漂亮的手,此时手背却是浮肿的,露出的血肉凝结成暗紫色,瞧着颇骇人。

姜似眼神一缩,又是心疼又是愤怒。

能把二哥的手踩成这样子,太子太过歹毒!

“四妹,真的没事,一点都不疼了。”姜湛往回收手,却被姜似按住。

“出了皇宫也不知道先处理一下。”姜似一边嗔怪一边取出帕子,“我给你处理一下伤口。”

姜湛本想说不必,见姜似面色紧绷,便道:“让阿蛮或阿巧给我处理一下就行,四妹不怕血,万一我外甥害怕怎么办?”

姜似不由笑了:“二哥真会说笑,还在肚子里的娃娃知道什么。”

虽是这么说,她还是吩咐阿巧过来给姜湛处理伤口。

阿巧取来烈酒与药膏,用干净的棉帕蘸着烈酒轻轻擦拭伤口,脸色隐隐发白。

伤成这样,该多疼啊。

姜湛却毫无反应,仿佛受伤的是别人,若无其事对姜似道:“四妹,我想找机会投军。”

“投军?”姜似听得一愣。

姜湛点头:“嗯,南兰与咱们大周不是一直陆陆续续交战么,北边边境据说也是摩擦不断,北齐人时常对大周子民杀伤抢掠。我想着无论去南疆还是北地都行,比呆在京城有意思。”

寻常人眼里,守卫皇城的金吾卫风光不已,他曾经也是这般认为的。

可是今日受到太子折辱才明白,风光如何都是相对而言,在宫中贵人们面前小小的金吾卫与蚂蚁无异。

他不是一个人,背后还有东平伯府,还有四妹。倘若一时忍不住顶撞了贵人,无疑会给在乎的人带来大麻烦,比如今日……

而他偏偏不是忍气吞声、逆来顺受的性子,一次能忍,两次能忍,说不定哪次就忍不住了。

与其在京城当一只憋屈的金丝雀,不如去边地当一只雄鹰,哪怕陨落,至少为大周子民而战过。

男儿以身殉国,在所不惜。

听姜湛如此说,姜似第一个反应就是反对。

刀剑无眼,去战场上一个不小心是会丢掉性命的,这哪里是有意思,分明是让人提心吊胆。

可是迎上兄长澄澈的眼睛,姜似反对的话就说不出口了。

她在乎兄长,在兄长不知情的情况下改变了他早逝的命运,可二哥的人生是属于他自己的,哪怕打着为他好的名义,也不该替他做主。

“四妹,你说行不行?”姜湛带着几分期待问道。

阿巧正好用浸了烈酒的棉帕擦拭藏进皮肉里的脏物,疼痛令他微微皱了一下眉。

姜似在心底叹了口气,露出温柔笑意:“二哥若是想好了就行。”

姜湛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

四妹的赞同对他来说无疑非常重要。

姜似又道:“只是一定要注意安全,莫要让关心二哥的人担心。”

姜湛露出大大的笑容:“这是自然。”

姜湛的雀跃令姜似不由弯了眼睛,只是等他离开后便收起了轻松笑意。

郁七被关进了宗人府,说一点不担心是不可能的。当然,要说太担心也没有。

这大概就是先知的好处。

冬至马上就要到了,太子第一次被废近在咫尺,得罪太子的后果没那么严重。

想想太子被废的缘由,姜似扬了扬眉梢。

或许皇上还觉得阿谨替他提前出了口气?

景明十九年的冬至太过惊心动魄,她希望郁谨能够避开,所以姜湛来传话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狠揍太子一顿,既替二哥出了气,又顺势躲开了冬至出行,两全其美。

“可也太胆大了些。”姜似喃喃嗔怪一句,吩咐阿巧备些可口的饭菜送到宗人府去。

郁谨打了太子被关进宗人府的消息如插了翅膀,很快就传开了。

一时间,去年参与过混战的皇子们心情颇微妙。

老七连太子都敢揍,这样一想,他们挨两下打似乎不算什么了。

这种热闹可不能错过!

先去探望太子,看太子被揍成什么样了,再去瞧瞧老七。

东宫里,随着太医给推拿上药,传来太子的惨叫声。

太子一边呻吟一边暗骂:老七这个王八蛋,等他登上那个位子,第一件事就是治老七一个谋逆之罪,把老七一家子给剁了!

“殿下,鲁王来探望您了。”内侍进来传话。

太子趴在床榻上,黑着脸道:“不见!”

内侍很快出去,不多时又回转:“殿下,齐王来了……”

太子没好气道:“别再来传话了,统统不见!”

堂堂太子顶着一张猪头脸怎么见人?这几个兔崽子明显是来看他笑话的。

没见到猪头脸的太子,众皇子颇遗憾,陆续赶往宗人府。

鲁王先到一步,给看守的小吏塞了点银钱,顺利见到郁谨。

宗人府的空房等同于牢狱,不过布置得舒坦多了,至少不见虫蛇。

郁谨坐在靠窗的地方,目光微转看向鲁王。

“七弟,你真把太子打了?”

郁谨皱眉。

为什么他从老五眼里瞧出几分兴奋?

“嗯。”他冷淡应了一声。

鲁王飞快瞄了四周一眼,悄悄冲郁谨竖了竖大拇指:“七弟,你真是这个。”

他想打太子很久了,简直是从小到大的梦想,可惜一直不敢实现。

他决定了,从此以后不计较老七打他的事了。

郁谨牵了牵唇角,淡淡提醒道:“五哥还是谨言慎行,可别来与我作伴。”

鲁王嘿嘿一笑:“没想到七弟这么为我着想,我晓得的。其他兄弟还排队等着呢,我先走了啊。”

第468章 大公无私的贤妃

紧跟着进来探望的是齐王。

齐王摆出一脸关切:“七弟,今日的事我都听说了,你有些冲动了。”

“呃。”对待齐王,郁谨态度比对鲁王还要冷淡。

齐王压下心中不快,宽慰道:“你别急,等过几日父皇消了气,我去求求情,说不定父皇就把你放出去了……”

“不必劳烦四哥了,我觉得这里挺好的。”

齐王嘴角动了动,实在说不下去了。

就没遇到过老七这种软硬不吃的混不吝。

好一会儿后,齐王才挤出一句话来:“七弟,咱们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一众兄弟中再没有比咱们更亲近的人了,你不必与四哥客气。”

郁谨轻笑一声:“既然这样,那四哥现在就替我去父皇那里求求情吧。”

齐王一滞,讪讪道:“现在父皇正在气头上——”

郁谨嗤笑出声:“既然如此,四哥就不必说些有的没的了。听五哥说后面还有排队的,四哥别在我这里耽误时间了。”

说几句好话就想笼络他给他摇旗呐喊,老四的脸皮还真够厚。

他与这样的人怎么会是亲兄弟呢?

郁谨费解想着,闭上眼睛不再搭理齐王。

好涵养如齐王此刻也颇下不来台,语气转淡:“七弟,你自幼长在宫外,又年轻气盛,四哥还是奉劝你一句,莫要把所有人都得罪了,免得将来无路可走……”

郁谨睁开眼,懒懒笑道:“四哥多虑了,没有路我还可以待在王府里,哪都不去。”

齐王抿抿嘴角,心塞离去。

不多时,蜀王出现在郁谨面前。

“七弟不怕七弟妹担心?据说有了身孕的人受不得刺激……”

看着关在空房里的郁谨,蜀王颇觉畅快。

自从传出燕王妃有孕的消息,他与王妃行房都觉得压力如山,每一次事后都要想想怀上没有。

明明成亲这么短的时间不需要操心这个,都是老七害的!

“我的家事,就不劳六哥操心了。”郁谨靠着冷硬墙壁,颇觉头疼。

皇帝老子的儿子真是太多了,他与阿似只生一个就好,省得有这么多破事。

打发走几位皇子,总算有了件高兴的事:燕王府来人送饭了。

来送饭的是阿蛮,由龙旦陪着。

“王妃怎么样?”

阿蛮忙道:“王妃挺好的,让婢子告诉王爷不必担心家里……”

她说着打开朱漆食盒,一层层把饭菜取出来。

食盒一共有三层,第一层拉开是几样卤味,其中就有切成薄薄大片的酱肘子。

深红色的肘子肉因为切得薄有几分剔透,透着诱人光泽。

第二层足有七八碟,是芫爆仔鸽、宫保野兔等热菜,每碟分量不大,却样样精致,拿出来时还是温热的。

第三层则是主食点心,并几样鲜果。

转眼间饭菜摆了一桌子,瞧起来琳琅满目。

看守的小吏闻到香味探了探头,暗暗咽着口水。

真是同人不同命啊,王爷哪怕被关起来也是锦衣玉食,好生伺候着。

郁谨当着阿蛮的面,拿起筷子吃起来。

他用饭的速度看着不快,吃相斯文,可过了没多久就剩了一张张空盘子。

拿帕子擦拭嘴角,再用茶水漱过口,郁谨笑道:“回去告诉王妃,我能吃能睡,一点事都没有,让她好好照顾自己与肚子里的孩子。”

阿蛮应了,收拾好碗碟由龙旦陪着离开。

毓合苑里,听了阿蛮的讲述,姜似微讶:“王爷把送去的饭菜都吃了?”

“嗯,都吃了。主子您放心吧,婢子瞧着王爷住的地方挺舒坦的,被褥也厚实。”

姜似又问了些细节,这才稍稍放心。

景明帝午膳是在坤宁宫用的。

帝后二人默默吃完,一人捧了一杯热茶慢慢喝。

“皇上,听说燕王犯了错,被关进了宗人府……”

皇后对皇子们的事向来置身事外,而今对郁谨却不同。

福清公主被燕王妃治好了眼睛,燕王夫妇还揪出了多年来对女儿心怀恶意的陈美人,皇后是领情的。

人情难还,这个时候皇后若无一点表示,就显得太薄情了。

皇后提到这个话题,景明帝颇满意。

他就等着皇后提起了。

把老七关进宗人府倒是没什么,可事后想到老七媳妇怀着身孕,又有些后悔。

女人心眼都小,万一老七媳妇受到惊吓,孩子有个好歹可如何是好?

“连太子都敢打,不罚不行!”

皇后点头附和:“是该罚。只是燕王妃有着身孕,不知道会不会受惊……”

景明帝忍了忍,问:“老七媳妇没进宫找你求情?”

“没有呢。”皇后想了想,道,“或许去贤妃那里了吧。”

景明帝没再说什么,很快聊到福清公主身上,如此说了一会儿后起身离去,抬脚去了玉泉宫。

一进玉泉宫,景明帝就想到了陈美人。

尽管陈美人院子里那些钩吻花连同鸳鸯藤早就连根拔掉烧得干干净净,可景明帝想起来还是不得劲。

若无必要,真不想来这里。

对于景明帝的到来,贤妃亦觉意外。

皇上许久没来她这里了……

是了,皇上过来定然是为了老七的事。

想到郁谨,贤妃就恨得牙痒。

果不其然,这逆子有好事时与她无关,犯了事她就成了皇上兴师问罪的靶子。

按着宫规,每月初一、十五皇子妃都要进宫给母妃请安,哪怕怀着身孕也不例外。

姜似有孕的消息传开,贤妃正等着她进宫请安时提一下给郁谨安排侍妾的事,没想到人就不来了!

不就是皇上说了一句好好休养,居然就脸大当真了,这样的儿媳要来何用?

贤妃窝着火还没撒出去,没想到心目中的逆子又犯了事。

“老七的事,你知道了吧?”

景明帝问了一句,贤妃肃容道:“老七冒犯太子是大罪,皇上不必顾忌臣妾,狠狠责罚他便是!”

景明帝窒了窒,又道:“老七媳妇——”

贤妃立刻接口:“即便老七媳妇来找臣妾求情,臣妾也绝不会徇私的,皇上秉公处置就是。”

景明帝:“……”

他就说,一来玉泉宫就不得劲儿!

第469章 又逢冬至

景明帝甩袖离开了玉泉宫,留下贤妃心塞不已。

皇上果然为着老七的胆大妄为动了真怒,还迁怒到她头上了。

这个孽障,生下来就是讨债的!

回到寝宫,景明帝心情郁郁,问潘海:“燕王在宗人府如何?”

“回禀皇上,王爷反应平静,就老老实实在空房呆着。”

“其他人呢?”

“有几位王爷陆续去探望了燕王……”

景明帝扫了潘海一眼:“燕王府那边没有动静?”

潘海登时领会了景明帝的意思:皇上这是担心未出世的孙子了,又不好意思被人瞧出来。

“燕王妃派婢女给燕王送了饭,一共十八碟,燕王全吃干净了。”

景明帝撇撇嘴:“真能吃。”

潘海笑着道了一声是。

景明帝手指敲了敲椅子扶手:“也没闹,也没进宫求情,给老七准备的饭菜还挺丰盛……”

看来老七媳妇很沉得住气啊。

想想也是,未出阁时又是退婚又是为姐姐打官司,大风大浪过来的……

景明帝忽然觉得这个儿媳妇选得不错。

又非小门小户遇到的都是鸡毛蒜皮的事儿,身为皇家儿媳是要能沉住气,经得住风雨。老七那样毛躁耿直的性子,该有个这样的王妃帮衬他。

景明帝无端松了口气,神色放松下来。

潘海冷眼瞧着,对燕王妃在景明帝心中的地位有了新的认识。

燕王运气真不错,看来等冬至祭天回来就能被放出来了。

“去坤宁宫说一声,晚膳朕还会过去用。”

潘海道一声是,立刻打发人去慈宁宫传话。

皇后心情大好。

皇上来得勤快些,身为皇后也有脸面。

当然,即便皇上不来她也是皇后,那些莺莺燕燕要是敢在她面前放肆,照收拾不误。

这是身为皇后的底气。

皇后十分清楚,尽管皇上对她没有多少喜爱,但绝对尊重她这个妻子。

“吩咐小厨房好好准备着,皇上爱吃龙须面焖鱼唇,记得做。”皇后吩咐下去,心中一动。

近年来皇上鲜少一连两顿饭在坤宁宫用,今日着实有些反常。

琢磨着午间景明帝说过的话,皇后回过味来:皇上这是不放心有孕的燕王妃?

明白过来的皇后哑然失笑。

皇上爱面子不好有所表示,那她就代劳了,正好也表示一番心意。

听闻皇后打发内侍给燕王府送了补品过去,景明帝满意啜了一口茶。

皇后到底比贤妃强多了,母仪天下也不是白当的。

嗯,他又可以期待一年到头难得放风的日子了。

很快就到了冬至前夕。

许是郁谨挨罚震慑了众皇子,这几日可谓风平浪静。

景明帝心情颇佳,抬脚去了杨妃那里。

后宫佳丽三千虽然有些夸张,但嫔妃确实不少,其中杨妃是景明帝近两年最宠爱的妃子。

不过自从去年杨妃兄长横死,杨妃言语间对景明帝颇多埋怨,时日一长景明帝瞧见哭哭啼啼的妃子也头大,来的次数就少了些。

景明帝是个重情的人,时日久了还有些想念。

芙蓉宫外的石阶上,立着个提着灯笼的美人儿。

女子身材略有些单薄,月白色的裙袄衬着乌鸦鸦的发髻,仿佛随时乘风而去,

“见过皇上。”杨妃略略屈膝,散发着橘色灯光的宫灯随之轻轻晃动。

景明帝握住杨妃的手。

指尖冰凉。

“怎么等在外面?”景明帝带着杨妃一边往里走一边问。

杨妃垂眸,轻声道:“给皇上照亮。”

“让宫婢守着也是一样的。”

杨妃微微笑道:“不一样的。”

景明帝端详着杨妃,见她消瘦的面庞挂着柔柔笑意,心下有些感动与庆幸。

总算不闹了,看来是不再生他的气了。

去年杨妃的兄长横死京郊驿站,是新上任的顺天府尹甄世成破的案,从那之后杨妃就与他闹起了别扭。

一番温存,景明帝穿好衣裳欲走,杨妃环着景明帝的腰求道:“皇上,明日出行能不能带臣妾去?”

“爱妃想出门?”

杨妃咬唇点头:“嗯,自从进了宫再也没有机会出宫,就连兄长过世都不能出去……”

景明帝心一软点了头。

冬至祭天,皇后、贤妃等人本来就会随同出行,多杨妃一个也不算什么。

“多谢皇上。”

杨妃提着宫灯把景明帝送出了门。

天寒地冻,景明帝于夜色中回头望了一眼。

美人执灯,朦胧了面上表情。

“皇上,小心脚下。”潘海小声提醒道。

景明帝回过头,大步往前走去。

潘海与数名内侍紧随其后,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杨妃这才转过身进了寝宫。

翌日天还未亮,宫里宫外都为了出宫祭天的事忙碌起来,唯独燕王府还笼罩在一派宁静中。

姜似其实早早就醒来,盯着帐顶银钩出神。

冬至到了。

这一日过去,不知多少人的人生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主子,您醒了。”阿巧不知何时披着衣裳走过来,轻轻挽起床帐。

姜似笑笑:“时间还早,你可以再躺会儿。”

阿巧笑道:“您都醒了,婢子哪有贪睡的道理。您是再躺会儿,还是起来洗漱?”

“等会儿再洗漱吧。”窝在温暖柔软的锦被中,姜似懒懒不想动弹。

“昨日给二公子的话带到了吧?”

“带到了。”阿巧点头,心中有些奇怪。

这话主子从昨日都问好几遍了,看来有孕的人就是不安稳。

姜似露出安心的笑容。

被窝的暖意令人昏昏欲睡,她很快又睡了过去。

阿巧见状重新把床帐放下,放轻脚步退出去。

大夫说有孕之人嗜睡,果然如此。

屋外寒风刺骨,一支长龙般的队伍迎着还未被晨曦驱散的黑暗缓缓向城外走去。

一队队身穿锦服的侍卫举着旌旗、华盖等仪仗走在前方,使整支肃静无声的队伍显出无比庄严。

到了京郊翠螺山的祭天之处,正是天光大亮之时。

等到吉时,景明帝率领皇亲贵胄、文武百官一同祭天,以求来年风调雨顺,百姓安乐。

之后按着惯例在行宫宴请百官。

就在殿内丝竹切切、春意盎然之时,外面却飘起雪来。

第470章 风雪来

雪有些大,夹杂着雨珠洋洋洒洒往下落。

风更急,吹得草木狂摇。

原本明亮的天空好似变成一汪浓墨,流转变幻着色彩。

姜似推开窗,任由风吹进来扬起披上的雪狐皮斗篷,望着黑色天幕与漫天雨雪出神。

前世的这个时候她已经远在南疆,只有亲身经历过才知道原来景明十九年的冬至竟是这样的天气。

风疾雪大尚不足奇,奇特的是这乍然如黑夜的天,也难怪京郊翠螺山上的行宫里会发生那么多事。

轻微的脚步声走近。

“主子,窗边风大,当心着凉。”阿蛮伸手合拢了窗子,把风关在窗外。

姜似转过身来往桌边走去。

阿巧立刻递上早就准备好的热茶。

姜似接过来,暖着被风吹凉的手。

“主子,您是不是担心王爷了?”阿蛮心直口快问道。

姜似捧着热茶没说话。

阿蛮忙安慰道:“您别担心,王爷冻不着的,我看王爷住的地方什么都齐全,还烧了地龙呢。”

“嗯,等风雪停了,让人给王爷送些羊肉羹去。”姜似啜了一口热茶,伸手搭在小腹上。

胎儿尚不足三个月,小腹还很平坦,可她已经能真切感受到那个小生命的存在。

姜似偶尔会想,这个孩子似乎来得太早了些。

大周的风雨才刚起,那些血腥与残酷还掩藏在温情和乐的面纱之下,此后才会越来越艰难。

至少这三四年内,身处皇室这个漩涡中的人别想过安稳日子。

这样一想,便觉得很对不住这个孩子。

尽管姜似没有开口,阿巧与阿蛮还是感受到了主子沉重的心情。

二人对视一眼。

“哎呀,小主子是不是想爹了?”阿蛮凑过去,故意哄姜似开心。

姜似收回思绪,笑了笑。

守着门口的丫鬟禀报道:“窦表姑来了。”

“请进来。”

厚厚的棉帘子掀起,打扮素净的窦姝婉走了进来。

“王妃今日觉得如何,还犯恶心么?”窦姝婉笑着走过来,手中拿着个小箩筐。

见到窦姝婉,姜似嘴角笑意真切了些,招呼道:“外头刮风下雪,表姑怎么这个时候过来?”

在王府住了两个多月,二人少了一开始的生疏试探,已经很熟稔。

与人相处上,姜似并没多少心思,秉持的是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的态度。

投缘便好好交往,不投缘就别浪费时间敷衍。

窦姝婉稳重知分寸,又不失聪颖,与之相处颇为自在。

“一个人在屋子里呆着还不如来王妃这里聊天做活。”窦姝婉从小箩筐里取出针线等物,开始给鞋面绣花。

小箩筐里已经有一只做好的虎头鞋。

姜似拿起那只虎头鞋,只觉可爱至极,赞道:“表姑好手艺。不过今日外头黑,光线不好,还是陪我说说话吧,仔细伤了眼睛。”

阿巧眉眼灵活,闻言又点亮几盏灯。

屋内登时亮堂起来。

“做惯了,不碍事。”窦姝婉手下不停,与姜似有一句没一句说着话,神色一派宁静。

姜似便在这样自在祥和的气氛中舒缓了心情。

遮天蔽日的墨云似乎是从城中缓缓移往城郊,翠螺山这边的天色要比城中迟一些才黑下来。

行宫中正觥筹交错之际,突然陷入一片黑暗。

舞姬的惊叫声,杯盏的碰撞声,还有重物倒地声,种种声音在突然不能视物的环境中交织响起,给身处黑暗的人们带来一阵恐慌。

立在角落里的御前侍卫悄无声息上前,把景明帝围在中间。

哪怕陷入黑暗,这些万里挑一的侍卫也能瞬间做出保护皇上的本能反应。

至于其他人,当然就自求多福了。

“快掌灯!”不知是谁大声喊道。

本来就是白日,殿中一扇接一扇大窗,原本并没掌灯。

一阵窸窸窣窣,终于有一盏灯亮了起来。

众人终于能勉强看清彼此的脸。

这其中,甄世成脸色凝重,仿佛预感到了什么。

“皇上,您没事吧?”无数道关切的声音响起,掩盖了其他动静。

一盏接一盏灯亮起,大殿内恢复了亮堂。

景明帝端坐在原处,摆了摆手:“诸卿放心,朕无事。”

众臣露出如释重负的神色。

皇上要是出了事,那大周的天就真的变了,他们这些人百死莫辞。

皇上无事就好,无事就好。

就在众人松了一口气的时候,一声惊叫响起。

景明帝皱眉望过去。

康郡王神色惊慌指着地上,声音颤抖着:“安,安郡王——”

众人这才留意到离康郡王不远处的地上躺着一个人,离得近的一眼就看出正是安郡王无疑。

此时安郡王一动不动躺在地上,心口处一个血窟窿,鲜血由身下慢慢向外蔓延,淹没了落在身侧的一柄匕首。

众人不由哗然。

景明帝坐在远处,视线又被众人遮挡,什么都瞧不见,急问道:“发生了何事?”

众臣往两旁让开,露出里面情形。

恰在此时,外面骤然黑下来的天空重新亮起来,虽然风雪依旧,殿内却光线大好。

景明帝眼神好,只瞧了一眼就腾地站起来,扬声问:“安郡王怎么了?”

没等人回答,他又喊道:“甄世成——”

甄世成越众而出,快步走到安郡王那里俯下身去,片刻后直起身来,对景明帝道:“回禀皇上,安郡王已经死透了。”

众臣听得嘴角直抽。

甄世成这形容太别扭了,什么叫死透了?就不能用个委婉点的说辞吗?

甄世成才不理会别人怎么想,补充道:“心口中刀,瞬间毙命。微臣检查了一下匕首刺入的方向,不是自杀。”

众臣默默翻了个白眼。

安郡王活得好好的,干嘛自杀啊。

甄世成捋了捋胡子。

不先入为主判断是查案者必须具备的能力,这些人懂个屁。

“甄爱卿,你继续说下去。”景明帝稍稍恢复了冷静,看都不看别人一眼,只追着甄世成问。

论拍马屁谁都行,论破案他只信甄世成。

这份信任,甄世成自然能感受得到,压下心中感动道:“凶手应该就是趁刚刚殿内突然黑下来时动的手。”